趙洞庭知道,以後這個天下將會比以前更為複雜。大理、蜀中、元朝,還有很可能也能從元朝再度獨立出來的西夏。
隻是這些話,他自然沒有必要跟圖蘭朵說。
“愛信不信,反正你也逃不出去。”
輕飄飄說出這句話後,趙洞庭的眼睛便又落在書籍上。這讓得圖蘭朵俏生生翻了個白眼。
這人,剛剛還說得底氣十足呢,卻連個理由都不肯說出來,這算什麼?
她卻並沒有察覺到,在和趙洞庭簡單說過這幾句話後,她雖然心中對趙洞庭生出不忿,但原來的煩惱和憂傷卻是煙消雲散了。
當人心情極為低落時,是不可能做出翻白眼這種俏麗的動作來的。
夜色漸深,空氣中再度漂浮起茴香的香味。然而,這香味和血腥味糾纏起來,卻是讓人覺得那般怪異。
這絕不是什麼好聞的味道。
趙洞庭在龍輦內忍著心裡的些許不適,勉強將飯吃完。而沒怎麼見過這種場麵的圖蘭朵隻掀開窗簾就臉色蒼白,哪裡還吃得下飯?
大軍廝殺時和廝殺過後是截然不同的場景。
廝殺時,場麵往往混亂不堪,刀光劍影中會讓人很難再去注意地麵上的那些屍體。可廝殺過後,滿地都是躺著屍體,怎會不讓人驚悚?
因為人對死亡是天生就有畏懼感的,通常看到屍體都會心悸,更彆說看到滿地的屍體。
夜風呼嘯,好像還夾帶這亡魂們的哀怨啼哭。
圖蘭朵可憐兮兮縮在龍輦的最裡頭角落裡,饒是車輦內有油燈,可油燈昏暗的光亮卻驅逐不散她心裡對外頭的恐懼。
光是想到外麵現在黑幽幽的,還有無數屍體沒來得及收拾,她就止不住的渾身發抖。
隻是她大概想不到的是,現在在龍輦外頭荒野中,並非是她想象的那般靜謐和可怕。
地上是橫七豎八躺著無數屍體不錯,但在這屍堆中,卻有著篝火如同星星之火般在燃燒著。守夜的士卒們喝著酒,吹著牛皮,說著青樓裡的娘們。
他們用這樣的方法驅逐心中的恐懼,同時也給這片荒草原帶來點點生氣。
翌日天亮。
宋軍軍卒繼續清掃戰場,也有人開始收拾帳篷,準備趕回海康。
而在他們還沒有列隊出發之前,許夫人、蘇劉義兩人已是率著數萬佘民趕到。
旌旗迎風招展,萬餘佘民騎士騎馬在前,後頭,是數萬服飾各異的佘民。他們的服飾和漢服還是有很大的不同。
許夫人、蘇劉義兩人坐在馬背上,走在軍隊的最前頭,隻是讓戰馬自在的走,並沒有揮鞭。
這才是正常的行軍,大軍行進時,馬軍是不可能甩開後頭步卒太遠的。更多時候,更是馬軍、步卒交錯列隊。
直到見到前頭宋軍人頭攢動的場景,蘇劉義才忍不住揮鞭,催馬向著前麵而去。
看清楚宋軍旗幟,他臉上不禁露出些許笑容。
然而,這笑容,卻在他離著前方大軍所在之處越來越近時而漸漸凝固。
他當然能感覺到不對。
空氣中有血腥味!
地麵上還有血跡!
到處都有破爛的旗幟、兵器、死去的馬匹。而且,還有許多轟天雷炸出來的坑洞。
已經和大理軍廝殺過了?
整夜過去,都沒能將戰場上的硝煙味給驅散。
“皇上!皇上!”
蘇劉義幾鞭子抽在馬屁股上,惶惶奔向前方大軍而去。至於他臉上幾分真誠,幾分做戲,那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這個年代,沒有臣子是不會做戲的。
沒有士卒敢攔穿著精細甲胄,手持令箭的蘇劉義。隻不多時,他便到龍輦前。
趙洞庭聽到他的喊聲,從龍輦中走出來,輕笑道:“蘇副軍機令來了啊。”
蘇劉義竟是老淚縱橫,翻身下馬跪倒在趙洞庭麵前,“皇上,老臣想煞您啊......您沒事就好,天佑我朝啊......”
趙洞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