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城急切道:“皇上,這是為何?我們付出如此大的代價拿下夔州,為何還要拱手讓於宋朝?”
“拿是拿下了,守得住麼?”
李望元些微苦笑,道:“朕這些時日來對國內情況也已經很是了解,眼下中原四國,我們西夏的實力是最弱的,根基是最淺的。占著夔州,蜀中甚至大宋都有可能再緩過氣後就發兵進攻,屆時不管我們守不守得住夔州,夔州百姓都必然會流離失所。在世佛無得一己之力擋洪峰,隻為重慶軍民,朕又怎能為心中那稱霸天下的私欲而讓得夔州百姓遭難?”
他擺擺手,“朕想要天下,但想要的是百姓安居的天下。現在國內尚且都還有不少百姓食不果腹,咱們,便先讓國內百姓能夠吃上口飽飯,再想著爭霸天下吧!百姓們吃不飽,縱是得到天下,也不能長久。”
他顯然是在見到無得擋洪峰後,想明白了什麼。
仲孫啟賦等人聽到李望元這番話,有不少人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赫連城臉色漲紅,“皇上,咱們就算要讓國泰民安,也不必將拿到手的城池給拱手讓出去吧?”
李望元隻道:“夔州很可能將會成為我朝發展之地,但也可能成為我朝無數將士折戟沉沙之地。赫連將軍,你有把握在東有大宋、西有蜀中的情況下守住這個夔州嗎?若是你有這樣把握,朕便將這夔州交給你,如何?”
赫連城說不出話來。
他在軍中是青壯派領袖人物不假,但是,卻也卻不敢說有把握能夠守住整個夔州。
之前滿朝上下都想占據夔州,實是忠州之敗憋著口惡氣,不吐不快。其次,也是抱著僥幸能夠守住夔州。
西夏常年處在元朝掌控夾縫中生存,實在是太迫切想要得到更多土地。人人都極享受這種成就感。
而李望元此時的話,便如同當頭棒喝了。
許多人漸漸清醒過來。
有多強的實力就操多大的盤,現在的西夏,怕是真的不足以有餘力守住夔州。可以說,成功占據夔州的希望不超過三成。
以前誰都可以忽視這個問題,現在李望元不再用李秀淑說事,直接提起,讓得誰都沒法再裝傻下去。
李望元又道:“等咱們在國內兵強馬壯了,再拿夔州,征戰天下,才是最適宜的時機。現在宋元議和,無疑都是抱著這樣的心思,或許宋朝不會窮兵黷武攻夔州。可光是大理,就足以消耗我們極多精力了。”
他眼神掃過眾人,“依朕看,將這燙手之地讓給宋朝,才是我朝最正確的選擇。同時,也能換回秀淑公主,了朕心願。”
的確,以西夏現在實力,要發展夔州,很難。甚至,想要守住夔州都勢必還要付出極大代價,而且還未必守得住。
國家發展,不僅僅是打下多少土地那麼簡單。
元朝數十年之力都沒能讓得大宋舊土百姓歸心,西夏要讓整個夔州真正屬於西夏,要多長的時間?
仲孫啟賦輕輕歎息,“皇上,是老臣有些操之過急了。”
他眼神掃過眾人,“我們西夏剛剛複國,根基不穩,的確應該先守成,再圖進取啊......”
毫不誇張的說,仲孫啟賦的話在西夏其實比之李望元的還要更為有用。他這麼說,當即就有人跟著點頭。
占據夔州,是機遇。但這機遇,卻也帶著凶險,很可能成為泥沼之地,將西夏徹徹底底給拖死。
李望元心中微喜,“那咱們就派使者往大宋?”
他之前說的那番話,說是為國,但其實上更多的還是為了妹妹李秀淑。
看到無得和尚舍生忘死抵洪水的那個瞬間,李望元的心路曆程其實很是複雜,可以說是波濤起伏。
無得在世佛為重慶府內毫不相識的百姓都可以不計較自己性命,而自己,竟是要為所謂霸主而放棄自己妹妹麼?
在永睦稱帝時,李望元感受到皇權的美妙。但在這刻,他卻又恍然發現皇權就是那麼回事。固然美妙,但若沒有人分享,怕也了無生趣。
雖然西夏眾臣中還是有人不願放棄夔州,但大部分人,都是輕輕點頭。
他們可以不在乎李秀淑能不能回來,但卻不能不在乎這夔州之地西夏是否守得住。
在經過李望元的這番話後,很少有人繼續沉浸在帝國夢中,逐漸又恢複冷靜。
守每寸土,都會讓西夏士卒付出折損。
就在這夜,重慶府便有信鴿往北飛。不出意外,這信鴿會先往利州東路,然後再往荊湖南路去。
雖然這樣南轅北轍,但以信鴿速度,無疑還是會要比快馬傳信快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