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立馬、張良東兩個人這時也已不在城頭上。
城頭許多元軍跑下城牆,在城內布開陣線,阻擋進城的襄陽府守備軍將士。
衝進城的將士中,接連有人中槍倒在地上,或是在爆炸中被湮沒。
槍聲和炮聲,交織成這個年代最為熱血的曲譜。
譚嗣原在城牆被炸出幾個豁口之後,率領全軍將士頂著炮火殺進了城內。
隻交鋒,並沒有就這般結束。
神龍銃的威力較之刀槍當然要大上許多,但在雙方都擁有火器的情況下,雙方將士的折損並不像之前冷兵器作戰時那般快。
天色從灰蒙蒙變得陰沉沉。
然後又從陰沉沉漸漸變得灰暗。
灰暗再轉夜。
元軍雖擁有火器,但到底還是不如大宋將士這般熟悉熱武器戰。論槍法,也是不及襄陽府守備軍中的將士們。
自襄陽府守備軍破城後,有那麼約莫半個時辰的僵持。然後,城內元軍終是被殺得漸漸往後退卻。
他們布置的防線被襄陽府守備軍將士們逐個突破。
到現在,廝殺已是由城門口蔓延到外城深處。
雙方將士有多少折損,誰也沒有心思去算。
張良東和何立馬,還有城內元軍的那些將領們臉色都不好看。
他們卻是沒有想過,在同樣擁有火器的情況下,他們數千精兵守城,竟然還是被宋軍給這般壓得連連後退。
這些宋軍,就好似是打了雞血似的,讓他們頗為不解,頗為茫然。
總想不明白,為何宋軍就會那般的悍不畏死。
到底是什麼,給他們這麼大的勇氣?
相較於宋軍的槍法還有行進間的配合,張良東等人覺得,宋軍的這股悍不畏死的勇氣,才是他們最難對付的地方。
這樣打下去,莫說再堅持半個月,或許等到天亮,這唐州城就會被宋軍給攻占下來。
但張良東等人卻是並沒有什麼辦法。
眼瞧著陣亡的將士越來越多,何立馬組織的數次反撲都無功而返。張良東心中對堅守這唐州城已然不再抱有太大的希望。
或許從襄陽府守備軍殺進城內的那刻起,他們就已經落敗了。
何立馬想要依靠著唐州護城河和城牆抵擋襄陽府守備軍,本來就是個錯誤。
那還是老古板的思想。
有擲彈筒這等火器在,城牆和形同虛設並沒有太大的差彆。
待得這夜槍聲終於停止時,唐州城內南城區已是被襄陽府守備軍拿下大半。
元軍退至春和街後,兩軍以春和街為隔,暫且休兵。
街道上,到處都是沙袋、木柵欄布置成的掩體。有許多都已是布滿彈孔。
街麵上有血,還有雙方將士乃至百姓的屍首。
更有許多被炸彈炸裂的坑窪。
這場雙方都不算投入太多兵力的交鋒,到現在,其實都已經算得上是傷亡慘重了。
譚嗣原在春和街南匆匆整軍。
臨時搭建的理療所內,充斥著將士們的痛哼聲和慘叫聲。
譚嗣原率著幾位將領和武鼎堂供奉出現在臨時理療所內,臉色凝重。
看著那些中彈或是被炸傷的躺在床上、地上的將士,以及匆忙奔走的軍醫們,誰都心中發麻。
這副場麵,並不比那街上的屍首要來得讓人輕鬆。
有的將士甚至連雙腿都被炸斷,血肉模糊。
軍醫在給這些將士們包紮的時候,雙手都不禁在簌簌發抖。
這個年代的麻醉藥還沒法做到像後世那般真讓人毫無知覺。
有的將士牙齦咬得出血,實在是忍受不住那種痛楚,嘴裡嘶吼:“殺了我!殺了我!”
這比那些痛暈過去的將士還要讓人覺得難受。
譚嗣原微微閉上了眼睛。
這時,有軍中將領匆匆跑到他旁側,道:“副軍長,傷亡數量已經統計出來了。”
“念。”
譚嗣原道。
那將領攤開手中的紙,“一團陣亡四百二十三人,重傷九十八人,輕傷兩百零九人......一團副團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