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對著殿外喊道:“乾公公,派人傳旨祁宏達。就說元朝想和我大宋交好,乃是白日做夢!讓他們滾回中都去!”
屋外的乾公公本靜悄悄站著,聽到這話,不禁微愣。
然後他遲疑著對屋內問道:“皇上......讓祁宏達也滾回去?”
屋裡邊再度傳出來趙洞庭的聲音,“是。以後我大宋和元朝將不再有任何回旋的餘地。對了,傳信駐元大使古大人,讓他也回國來。”
“是......”
乾公公連忙答應,腳步匆匆向著院外走去。神色間卻是有些疑惑。
他自是不知道趙洞庭怎的忽然間就下了這樣的決定。
屋內琴音也是噶然而止。
韻景帶著些微疑慮和擔憂看向趙洞庭,輕聲問道:“皇上您這是......要和元朝開戰?”
趙洞庭道:“不瞞你,其實以前我的決心遠遠沒有現在這麼堅定。也是在剛剛,我才忽然想明白,這件事並非是我就能夠做主的。當年元軍鐵騎南下,殺了我們大宋多少軍民百姓,以前我們大宋禁軍和元軍廝殺不斷,將元軍驅逐出大宋邊疆,讓我贏得天下歸心。百姓們敬我、服我,不僅僅是因我讓他們能夠吃飽飯,更是因為我為大宋洗刷了恥辱,為他們報了血海深仇,而現在,大宋強盛起來了,我就不再對元朝用兵了,你說百姓們會如何想?”
韻景疑惑道:“皇上您現在不是仍在對元朝用兵麼?”
趙洞庭苦笑,“那隻是想威懾威懾元朝而已,我......其實沒真正想就要這般和他們正式開戰。”
韻景低頭沉吟,過半晌抬頭,“那皇上現在是騎虎難下了?”
“也可以這麼說吧......”
趙洞庭輕歎,“我也是剛剛才想明白,現在全國軍民都在看著我,都在等著我為大宋那些年逝去的性命報仇雪恨啊......”
他到底不是在這裡土生土長的人,以前抗元,是因為他想要大宋成為樂土。直到現在才明白,真正讓得將士們死心塌地跟著他的、讓將士們在沙場上奮不顧身的,並不是因為他趙洞庭有多麼英明,多麼能征善戰,而是因為他們的心中都有團火,有團複仇的熊熊火焰。他,隻是無意間將這團火給點燃了而已。
若是他不顧天下軍民們對元朝的這股仇恨,那這團火,最後極可能會燃燒到自己的身上,導致大宋分崩離析。
這捆柴鑫,現在他已經添上去。再想抽回來,已是身不由己。
韻景卻還是有其他疑慮,又道:“可你剛說元朝使臣是來交好的,你這般回絕他們,且將元臣都驅趕出去。若是圖蘭朵妹妹知道,她會如何想?”
趙洞庭又是歎息,“我會跟她解釋明白的。”
元朝鐵騎席卷大宋的那些年,讓大宋百姓死了個七七八八,這股仇恨,不是他說不打,就能夠消去的。
直過去許久,趙洞庭才離開韻景的房間。
出房門以後,他稍微猶豫,終是踏進圖蘭朵的房間。
圖蘭朵見他進屋,臉上霎時間便是露出如百花開的明媚笑容來,“今兒個怎的這麼早便回了?”
趙洞庭走到她身邊坐下。
圖蘭朵也很是自然地給趙洞庭捏起了肩膀。
趙洞庭歎息道:“我有件事想和你說。”
興許是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來什麼,圖蘭朵柔軟的雙手緩緩頓住,“何事?”
趙洞庭便將李奕南到長沙,以及他對真金用意的猜想原原本本都說了出來。
圖蘭朵聽完,站在趙洞庭的身後咬唇良久。
最終,她的眼中有兩行清淚劃過,哽咽道:“難道兩國就不可能有交好的時候麼?”
趙洞庭扭頭看她,眼中有著些微歉疚,“這不是我能夠左右的。仇恨,需得時間去消磨,而大宋的百姓,不會再等那麼長的時間。”
圖蘭朵紅著眼眶,“可要是大宋滅元,那元朝的百姓們難道就不會敵視大宋麼?”
趙洞庭沉默不語。
圖蘭朵的這句話,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可以想象得到,等大宋禁軍北破中都,覆滅元朝,元朝境內定然也會有許多人憎恨大宋。但這,卻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他能做的,或許唯有以後用懷柔政策慢慢去安撫,去撫平這些仇恨。
再者,便是儘量不殃及到元朝境內的百姓們。
這可能消減元朝境內的軍民對大宋的敵視。
但是,作為宋帝,他也許能夠安撫敵國百姓,便如對待大理那般,卻沒法安撫大宋百姓們心中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