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明巍,我下午在集市上買了紅綢,還買了上好的絲線,每一種顏色的線我都買了,繡龍鳳呈祥肯定好看,”阿醜咧著嘴笑,明明笑得雙眼都眯成了彎彎新月,可是她的眼淚就是停不住,“首飾店家裡不是辦喜事嘛,店裡的首飾通通賤賣,比平時便宜好些呢,我也買了一套,掌櫃的說是鎏金的,在寧古塔算是不多見的好東西,我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可是我認得那簪子上的花兒是並蒂蓮……”
“好,等咱們大婚時候,我給你梳頭,到時候把這套首飾都給你戴上。”鐘明巍的視線模糊了,他看不清阿醜的臉,模模糊糊裡,他看到一個瘦巴巴的小姑娘,舉著個繡了一半的繡片送到他麵前——
“你看這花樣好看嗎?”
“你這又沒繡完,我怎知好看不好看?”
“那這個呢?你看看這個好看嗎?這是魚戲蓮葉間,這個是比翼雙.飛,這個是並蒂蓮,你且看看,哪一個好看?”
“好端端地乾嘛為什麼問這個?怎麼還紅著個臉?”
“誰讓你看我啦?你看這裡!快說,到底哪個花樣好看?!”
“這個吧。”
……
那時候,天還不像這樣冷,初秋的正午,微微的有些燥熱,他隨手指了阿醜手裡那個並蒂蓮的繡片。
鐘明巍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裂開了,裡頭的甜蜜和著血汩汩地朝外冒著,流到渾身上下的每一個角落,有多甜就有多疼。
“丫頭……”鐘明巍的聲音哽咽著,頭高馬大的男人這時候俯下身趴在阿醜瘦削的肩膀上,微微地抽噎著,“丫頭,我這輩子……有你值了……”
是啊,還有什麼不值的?
前三十二年,他恨蒼天無眼,讓他成為皇城裡最紮眼的人物,他的父皇恨他,他的手足恨他,他是他最親的祖母手裡的一張牌,他的成長每一步都步步驚心,他的姻緣每一樁都伴著算計,多少次暗流湧動,多少次他險些命喪黃泉,每一次的日出東方,他覺得僥幸也覺得疲累,這是他沒得選的人生,也是他不能回頭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