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去而復返】(8000字)
第一百一十三章【去而復返】(8000字)
禪修班的學員和教習都住在東邊的院子的兩排磚木樓。
陳言和楚可卿聽見聲音趕去的時候,東院里所有房間的燈都亮了,不少人已經走出屋來,有人在門裡張望,膽子大點熱心點的則已經跑去了出事的房間,還有人在院子里大聲呼喊着。
書院這次跟來的工作人員一共有六個人——包括陳言在內。
其中有一個其實也是書院里的醫生——這麼多身家至少都在A8以上甚至A10的學員出行,怎麼可能不配備一個隨隊的醫生呢。
甚至於,幾個教習里,還有兩名是書院里負責平日裡帶大家強身健體的練功教習,其實都是會一些功夫的——出行的時候也可以充當安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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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的地方是在東院木樓的第二排,靠近寺廟最邊緣的地方。木樓西北角的一個房間里。
這個房間里本來住着兩個學員,兩位恰好都是姓名張。出事的就是這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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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明遠癱坐在椅子上,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他覺得今晚自己真就是倒了八輩子霉!
張明遠剛四十歲,對於他這種做生意的老闆來說,算是一個年富力強的年齡。他平日里做的是實體企業——其實就是開工廠的。
他來這個初級禪修班,是聽朋友介紹。一來是,上了點年紀,有了點身家后,他也開始學着附庸風雅——他雖然本人文化底子不厚,但混到如今這個份上,總還想裝一裝的。人么,有了些成就之後,越是缺什麼,就越是想補些什麼。
二來呢,是聽說“紫老”這個禪修書院里,是一個人脈聚集的地方,算是一個結交人脈的好平台。
那種什麼長X商學院讀什麼A還是EA之類的東西,張明遠搞不清楚,以他的文化底子也去不了——張明遠年輕時候就讀了個大專,還沒讀完就退學了。嚴格來說,他算是只有高中文憑。
這種禪修班,倒是挺合適。
在禪修班裡,他認識了另外一位也姓張的老闆,叫張永強——可就巧了,這期禪修班裡,姓張的一共就他倆。
於是,禪修班裡的學員,為了區分這兩位,平日里就乾脆戲稱兩人,一個是大張總,一個是小張總。
張明遠算是大張總。而小張總,則是張永強——張永強三十六歲,比張明遠年紀小一點。
而平日里,大家這麼叫着,這種稱呼倒是把兩人的關係給叫近了。
大張總張明遠是做實體工廠的,這幾年大環境不太好,他算是勉強站得住腳,但要說日子多好過,也不見得。
而那位小張總則是做投資的!
這不巧了么。
張明遠知道了小張總是搞投資的后,頓時就多了幾分興趣——做實體的誰不缺資金?若是能拉到點投資的話,何樂而不為?就算拉不到投資,認識一個能接觸到資本的朋友,也算是不虧。
於是大張總小張總兩人,在這個禪修班裡,倒是關係越走越近,就連這次日本之行,兩人也乾脆就住了一個屋。
結果今晚,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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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之前,一切都還好好的。
睡覺前,張明遠還跟同屋的張永強聊了好久——這種感覺讓大張總覺得倒也不錯,有點像上學的時候男生宿舍的那種氛圍。
結果半夜的時候,張明遠正在睡覺忽然之間就感覺到一個人撲到了自己的身上,雙手掐着自己的脖子!
張明遠驚醒,然後就看見了掐自己的正是同屋的小張總,張永強!
這位小張總彷彿是瘋了一樣,雙目赤紅,雙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口中還如野獸般低吼着:“掐死你!掐死你!!!”
張明遠奮力掙扎,好歹他身材算是比較魁梧壯碩,又是開工廠出身,早年間吃過苦,身體的底子相當不錯。而掐着他的那位小張總,雖然年輕幾歲,但常年坐辦公室的亞健康身子,氣力上反而還不如張明遠。
一番掙扎后,張明遠掙脫了小張總,然後撒腿就往外跑。
也是趕巧了,初一就剛好住在隔壁,聽見這裡的聲音后出門來看,正看見大張總亮亮牽強跑出來,隨後眼看小張總發瘋一樣追出來。初一眼看不對,上去就是一腳把小張總踹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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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張明遠坐在椅子上呼呼喘氣,其實大半倒是嚇的。
他看上去有點慘,身上的衣服歪歪斜斜,光着腳沒穿鞋,脖子上明顯一片紅紅的,被掐出來的印子!
身邊一個書院的教習正給他遞水,低聲的說著什麼安撫的話。
而那位傷人的小張總……則就在隔壁的房間里,被捆在了一張椅子上。
小張總看起來樣子更猙獰,雙目充血,面部扭曲,坐在椅子上來回扭動着,用那猙獰的臉衝著所有人,口中低吼着什麼,彷彿是一些“去死”“弄死你們”類似的話。
陳言就站在走廊上看着房間里的小張總,在他身邊,初一臉色有些不安,把事情和陳言說了一遍后,還面色忐忑,問道:“哥……我不會給你惹麻煩了吧?”
“沒事,你做的沒毛病。”陳言拍了拍初一的肩膀:“你回房間去,別管這件事情。”
“能行么?”
“當然能行。你記住,不管任何人問你,你就實話實說,你是為了救人,才出手的。更多的話一個字都不要講。”
“好。”初一對陳言是言聽計從,聞言后,居然就真的轉身回房去,不再出來了。
陳言目送初一回房去,然後扭頭看站在院中的楚可卿。
楚可卿的身邊,一個教習低聲彙報着事情的經過,陳言也聽的清清楚楚。
那教習的腦子比初一要靈光多的,說的過程也更為詳細:當時小張總好像是瘋了一樣,被初一踹倒后還拚命掙扎,而且那樣子,見人就打!後來還是其他房間的兩個身手好的教習出手,合力把他制服。一時沒辦法,只好用繩子給他先捆上了。
楚可卿皺眉:“小張總之前有沒有什麼隱疾?比如精神方面的……”
“沒聽說。”那個書院教習搖頭。
“去檢查一下他的行李,看看有沒有相關的藥物,沒準他是自己有什麼隱疾,犯病了。”楚可卿做出了第一個判斷。
陳言眯着眼睛看着那瘋如野獸一樣的小張總,然後走過去輕輕碰了碰楚可卿,然後往小張總一指。
楚可卿抬頭看去,心中一跳!
被困在椅子上的小張總分明是看見了屋外的兩人,尤其是看見了楚可卿,那雙眼睛死死盯着楚可卿,滿臉猙獰,卻忽然嘿嘿低笑了起來,還伸出舌頭來,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眼神就這麼直勾勾的盯着楚可卿。
這眼神……哪裡還是正常人!
楚可卿眉頭一簇,然後看陳言:“前輩……你看出什麼了嗎?”
陳言搖頭。
這人的氣數看着沒什麼異常,不像是被什麼鬼魂附體啊奪舍啊什麼的。
倒真就是像不知道怎麼忽然發瘋了。
很快,一個教習在翻了小張總的行李箱后,從裡面發出一瓶葯來,交到了楚可卿的手裡,楚可卿看了一眼后,嘆了口氣。
陳言拿過來看了一眼,就看見上面藥物名字是:百憂解。
他不太懂這些東西,看向楚可卿,楚可卿低聲道:“這是氟西汀,一種精神類藥物,專門治療焦慮或者抑鬱症的——看來小張總有抑鬱症。”
陳言沒說話——抑鬱症這些,他不太懂。
楚可卿隨後補充道:“抑鬱症分很多種,有些抑鬱症是會夾雜着其他的癥狀的,比如躁鬱症,病人除了抑鬱之外,也會伴隨着狂躁的癥狀,也許這位小張總就是這種病……”
說著,她又看了一眼被捆在椅子上兀自來回掙扎,面部扭曲的小張總,猶豫了一下,低聲道:“他是做金融搞投資的,聽說做這行的壓力都很大,多少都有點心理疾病什麼的。據說焦慮和抑鬱是行業普遍現象?”
這個推測倒也挺符合邏輯——小張總的包裡帶着藥物,可見他是有這方面的病的。
“帶葯確實可以說明他自身有病。但我不太懂,躁鬱症,會讓人發瘋到這種程度么?”陳言問了一句。
楚可卿也是皺眉不解,隨後楚可卿詢問了一下幾個教習,也問了問幾位學員,主要是詢問這位小張總平日里的言行舉止有什麼異常。
大家都表示,看起來還好,沒太大的異常,不過這位小張總平日里性子不算很活躍罷了,而且……
說句實話,都是場面上的生意人,沒準人家在人前都是強撐着裝出一副正常樣子呢。至於私下裡什麼樣子,誰也說不清。
說穿了,禪修班裡的人,互相都是萍水相逢,對其他人的了解程度都有限。
隨後楚可卿慰問了一下受傷的大張總,說了些安慰的話后,還請隨團的醫生給張明遠處理了一下傷勢——倒是沒傷得很重,看着應該就是軟組織挫傷。不過大張總倒是嚇得不輕。
“我也不曉得他有什麼病啊!”大張總惱火的搖頭:“這孫子晚上還好好的,還說這次禪修結束,回去我請他去我廠里參觀,他說有興趣投資一些製造業實體工廠的……我他媽的把他當財神爺的,怎麼可能去得罪他?至於說話激怒他,就更不可能了!”
說著,大張總的怒氣似乎有些遷怒到楚可卿頭上了,語氣不滿道:“院長!我也是聽朋友推薦才到你的書院里來學這個禪修的。結果出了這種事情。
你們書院里平日收學員,都不篩選一下的么?這種腦子有瘋病的人都收進來?
我特么今晚差點死在這裡你知道嗎?!”
楚可卿深吸了口氣,眼神里也有一絲無奈,但還是盡量好言好語道:“這件事情不管怎麼說,書院都有責任。我們一定會負責到底的!
大張總,你先好好休息,如果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就說,我們會及時處理,不行的話就送你下山去醫院。所有的一切費用,都由書院來承擔!”
大張總看着楚可卿,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但終於擺擺手:“費用什麼的,我也不在乎這點錢,送醫院也不必了,這大半夜的去什麼醫院。我沒大事!倒是那個小張總的樣子有點嚇人啊。”
“我們會立刻找醫生來看看的。”楚可卿回答,然後走出了房間。
半夜被驚醒的學員們,都聚在了院子里,有的則站在門口,三三兩兩的說著閑話,一輪紛紛。眼看楚可卿走到院子里,不少學員就靠攏了過來。
楚可卿定了定神,提高聲音道:“各位不要驚慌,是小張總犯病了,然後精神錯亂之下做了一些出格的事情,幸運的是沒有什麼大礙。我們會立刻處理!”
頓了頓,楚可卿深吸了口氣,大聲道:“也請各位放心!既然是跟着我們書院來這次遊學課程,那麼我們書院一定會對每一位學員的健康和安全都負責到底的!”
沒出什麼嚴重後果,又說明是小張總自己身有隱患,最後加上楚可卿的一再保證,算是把眾人的嘈雜安撫了下去。
學員中那位周老更是走了出來,幫腔大聲道:“院長既然這麼說了,咱們都是知道院長為人的!今晚的事情算是一個意外,咱們當然也是信得過書院和院長的,各位,都散了吧!大家先回去各自休息!”
“不錯!各位先散了吧,我們的教習和醫生會繼續把這件事情處理好!”楚可卿立刻大聲道:“我保證,明天早上,我會把事情處理的後續通報給各位的!”
那個周老原本在這一期禪修班裡就是年紀最大的人,身家和背景也是學員中的頂尖,算是頗有幾分威信,有他這麼一發話幫腔,加上楚可卿好不推卸責任的態度和發言,大家都不再說什麼,漸漸的也就都散去回房了。
楚可卿對周老點了點頭表示謝意,周老哈哈一笑,和楚可卿說了兩句閑話后,也就回去休息了。
留下幾個書院里的教習,還有這個寺廟裡的幾個人還在院中。
陳言看了看楚可卿,道:“你打算怎麼辦?”,說著,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房屋裡還在捆着的小張總。
“連夜送他下山吧,安排車送他去醫院。”楚可卿搖頭道:“這算是個麻煩事情。人是跟着書院來日本的,在日本出了事情,不管是不是他自己犯病,但終究書院都要擔負一些責任的——所以還是送去醫院最保險。”
楚可卿也是有些無奈。
按理說,這人自己有隱患疾病,卻從沒跟人說過,結果今晚在這裡犯病傷人——楚可卿也有些無妄之災。
但道理是這個道理,事情卻不能這麼處理。
人是參加書院活動出來的,從法律角度來說,他出了任何事情,書院多少都要承擔一些責任的。
當下楚可卿安排了助理小蔡帶着一個練武的教習,還有那名醫生教習一起,連夜開車將發病的小張總送走下山去附近市鎮的醫院。
這一夜,楚可卿原本打算對陳言進行的“夜襲”,則因為這件事情的打斷,她本來鼓起的勇氣也終於泄掉,沒有再做什麼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