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灰室的劉師傅進來了,嚇了我一跳,他走路沒有聲音。
“柯師傅,我一個朋友的爺爺死了,你看看幫著照顧一下,這是十塊錢。”
他把錢放到桌子上。
“劉師傅,我們就不用這個了,錢拿回去,這個絕對沒問題。”
“這是規矩,你不懂。”
劉師傅走了,規矩?什麼規矩?
我不懂,我回家,父親已經把飯做好了。
“爸,喝一杯不?我去買酒。”
“好。”
我買酒回來,坐下喝酒,父親問我。
“錢給白潔了?”
“嗯,她帶著父親看病去了。”
之後就沒提這事,我跟我父親提讓他找一個老伴兒的事情,他瞪了我一眼。
母親走後,父親就一直單著,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不找,也許是心疼我,那麼這輩子,我欠父親的太多了。
第二天,我剛進辦公室,劉師傅就進來了。
“一號台上的那個人就是。”
“我知道了,爐子我會清的,一切都放心。”
我進火化室,點上爐子,習慣的坐在一邊點了一根煙,然後進了停屍房,把一號抬的屍體抱到車上,扒進去,掀開屍布,八十多歲的一個老人,送進去後,我就站在一邊,看著。
師傅突然進來了,嚇了我一跳。
“您怎麼來了?”
“白潔呢?”
我跟師傅說了。
“噢,這樣,你今天乾完活兒,去我哪兒一趟。”
“辦公室?”
“對。”
師傅出去了,那口氣有點讓我覺得緊張,看來是有什麼事情了。
一點多才乾完活,我換完衣服,進了師傅的辦公室。
“師傅。”
“走,吃飯去。”
我們喝酒的時候,師傅說。
“你明天跟你去城外。”
“什麼事?”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師傅乾什麼,看臉色,很嚴重的意思。
快四月份了,北方的這個季節依然很冷。
早早的我和師傅就出發了,我坐在師傅的二等後麵,騎了一個多小時後,進了一個村子。
村子有人等我們,是兩個老頭兒。
師傅和他們擺了一下手,兩個人就帶我們往山上走,走到一個墳前,站住了,我一直在琢磨著,師傅這是要乾什麼呢?
其實,我對師傅的了解很少,甚至可以說,不了解我師傅。
他們小聲的跟著師傅說著什麼,我聽不到,半天師傅點頭,兩個人就下山了。
“柯左,今天師傅帶你來,就是撿骨,這家人的祖墳被人盜過,屍骨也是不全了,讓我還把屍骨撿全了。”
我愣在那兒,他們自己完全可以撿全了呀!為什麼非得讓師傅來撿呢?
“這個屍骨有些被扔掉了,找不到,所以讓我來找。”
他們找不到,師傅就能找到?這才是怪事了。
師傅把那個已經被挖開的墳清理了一下,把屍骨撿出來,我第一次看到死人的白骨,師傅沒有戴手套,一塊一塊的撿出來,然後擺上,我看著頭皮發麻。
師傅很熟悉的擺完了。
“缺兩塊骨頭,一個是腿骨,一個是恥骨。”
“我們上什麼地方去找?”
師傅沒理我,把煙拿出來點上,不知道在想著什麼事情。
師傅的撿骨讓我感覺到毛愣愣的,總是覺得非常的奇怪。師傅到底會用什麼辦法把骨頭找到,我也想不出來。
師傅站起來,就走,我跟著,半個小時後,師傅在河邊站住了,看著河,那是一條山水衝下來的小河。這個季節的小河已經開化了。
“你下去,就是那個位置。”
我看了師傅一眼,那個時候師傅就是爹,他說讓你下油鍋,你都不敢說不下,敬師猶父一樣。
我脫下鞋,把褲腿子卷起來,河水刺骨,打了一個冷戰,走到師傅指的位置,伸手去撈,竟然撈上來了腿骨。
我上去,穿上鞋,師傅讓我拿著腿骨,接著走,繞著山走了大半圈,在一堆亂草中找了半天,一塊骨頭就找到了。
我太驚奇了,似乎就像師傅自己放在那兒的。
我們往回走,到了屍骨那兒,一拚,果然是,屍骨完成了。
對於所發生的一切,我完全處在亂七八糟的狀態,理不出來一點的頭緒來。一個是,這個人的屍骨為什麼會被扔掉兩塊?一個是師傅怎麼就那麼準確的找到了兩塊骨頭?
那家的主人來了,看到全骨之後,就跪下大哭,我和師傅站在一邊,師傅抽著煙。
幾分鐘後,家人把屍骨收起來,然後給師傅拿出來錢。
我和師傅回村,師傅說。
“一百塊錢,你五十,我五十。”
師傅把五十塊錢遞給我,我搖頭。
“師傅,我不要。”
“拿著。”
師傅大聲說,嚇了我一跳,我伸手拿著了,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一百塊,一百塊,我有點不相信。
師傅騎上車,我坐在二等上。
那天我到家,也是迷迷糊糊的,似乎今天所發生的事情,像夢一樣。
第二天,上班,我進辦公室,白潔已經來了,換好了衣服,辦公室也收拾乾淨了,我的桌子上竟然擺著一盆花兒,在這兒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養什麼花兒草兒的。
“你父親……”
“手術完事了,我母親陪著呢!醫生說,養好了,就和原來一樣了,師傅,這是豆漿,熱乎的。”
白潔把豆漿端到我桌子上,那是用鐵茶杯端著來的,她怎麼端來的,這一路,我都奇怪了,還沒有涼。我看了白潔一眼,沒說話。
豆漿很香,喝得我很舒服,早晨起來沒吃飯。
進火化室,白潔點爐子說。
“師傅,我什麼時候可以幫你運屍體?”
“這活你乾不了。”
“為什麼?”
“我師傅告訴我的,原因我也不知道。”
白潔愣愣的看著我。
“乾活。”
白潔的精神頭不錯,看來她父親是沒有事情了,這樣我也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