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能的抬眼去尋找霍雲驍的眼神,像是尋找能讓他覺得安全的人。
霍雲驍的聲音溫潤而堅定。
“南柯,歐瑾隻是問問題,你記得的是什麼樣就回答什麼樣,你記得的。”
南柯有些慌亂。
“我......六歲的事情,我怎麼會記得?誰會記得自己六歲的事情?”
“可你記得你是因為仿真槍被罰,記得你被趕到了院子裡,還記得更早的你母親給你做牛排,南柯,關於你母親的記憶,你幾乎片刻不忘,現在我隻是問,她到底有沒有打你,這麼簡單的問題,你不能回答嗎?”
歐瑾盯著南柯的雙眼,鏡片後的雙眸閃過銳利。
“回答我,南柯,那一天你母親打你了嗎?她是打了你才把你趕到院子裡罰站還是罰站完打你?她是對你用仿真槍打人很生氣暴躁,還是嚴肅教育?”
南柯張了張嘴:“我......”
空氣如同刀子一般被他吸進胸腔,整個人都覺得窒息。
“我......”
打他了嗎?母親是暴躁且厭惡的嗎?
他不確定了。
那些記憶開始動搖,那些過往開始模糊。
真相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南柯擰著眉,眼睛快速而慌亂的眨動,拳頭卻越攥越緊。
周圍人的目光像是利刃,撕開過去的偽裝,扒開那些鮮血淋漓的過往,逼著他去直視。
南柯猛地轉過身,奪門而去。
“南柯!”
歐瑾追了兩步,被霍雲驍拉住。
“算了。”
歐瑾有點著急:“這怎麼能算了?雲驍,我敢跟你打包票,他的記憶一定被修改過,幼年的意誌力是最脆弱的,記憶覆蓋甚至用不到動手術就可以做到,我完全可以推翻覆蓋層修複他原本的記憶。”
霍雲驍拉住歐瑾,說:“他才剛醒過來,你跟他說他過去的記憶都是假的,任誰也受不了,我先去看看他再說。”
霍雲驍在甲板的邊緣找到了南柯。
母艦大的嚇人,上麵還停著飛機,人走在其中渺小的如同螞蟻。
夜色無邊,海浪起伏。
那個名叫“南柯”的小螞蟻坐在甲板的邊緣,海風吹過他額前的碎發,露出那雙漂亮陰柔的鳳眼。
霍雲驍坐在他身邊,遞了一杯熱咖啡給他。
南柯愣了幾秒,問:“這裡麵沒有下什麼助眠劑吧?”
霍雲驍無奈的笑笑:“沒有,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這麼強悍的催眠手段,至少得讓你休息一下。”
南柯接過咖啡,溫度從手心蔓延到全身,暖的他想抖一下。
“真冷啊。”
現在已經是深冬了,晚上冷的人腿都發麻。
K洲夜空的星辰明亮,月色皎潔,遠處的燈塔亮著薑黃色的光。
“我的記憶確實被修改過,是嗎?”
霍雲驍點頭:“嗯,目前來看是這樣的,後麵的錄像你沒有看完,你對所有關於你母親 的事情都記得很清楚,比如給你煮飯,帶你去海邊,就連撿了幾個貝殼這樣的事情都清晰無比,但是一旦涉及到你母親對你虐待的事情,記憶就出現了偏差。”
南柯苦笑著說:“不能是童年陰影所以選擇性遺忘了嗎?”
霍雲驍說:“你不是遺忘,你堅稱你母親毆打你,但是問起任何細節你的回答都經不起推敲。
比如你說她用皮帶抽的你皮開肉綻,但是又說那天她發燒臥床不起,比如你說她用鞋尖踢你的頭,可你又說她那天從樓上摔下來扭了腳......”
南柯捧著咖啡,表情孤寂無邊。
“都是矛盾的嗎?真的......沒有一件事是合理的嗎?或者說,霍雲驍,你知道這些如果是假的,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嗎?”
是謊言、是悲劇、是無處安放的仇恨和蹉跎而過的人生,是一生為棋子的慘淡與悲涼。
是一個天大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