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斂了斂心神,突然坐直腰身說道:“情報中提到,收成的土豆無法再次進行種植,你可有派人驗證過?”
“驗證過,探事司的人從雲州運來的土豆,在途中便有些發出了嫩芽,老奴讓工部屯田司的人試種過,能長出幼苗,但很快根部便腐爛了。”
李德海做事非常細致,而且能自己操心的,絕不會讓主子來操心。
尤其是現在,陛下大麵積起用寒門仕子,幾乎把朝廷的官員全部換了一遍。
各部各衙門的信任官員,對政事都還不算熟悉,已經讓陛下焦頭爛額了。
看到梁帝越來越憔悴的樣子,李德海非常擔心他的龍體。
“沈安手中又多了一份資本咯!”梁帝臉露苦澀:“這家夥每次做事都留一手,給自己充足的回旋餘地,難對付啊!”
“這樣吧!你派人傳旨雲州,令他交出土豆苗的培育之法,另讓其上繳今年的稅賦,咱也不逼他,給個五十萬石糧食就行。”
李德海聞言,臉上閃過一絲糾結,但還是緩緩往門外退去。
這時,太子皇甫胤安形色匆匆地從禦書房外走了進來。
他拱手一拜:“父皇,趙郡的細作傳來最新消息,逆賊已經派人前往雲州,洽談糧草之事,據悉逆賊調集了大量銀錢,似乎準備大肆采購。”
土豆之事,如今已是天下皆知,這個消息並沒讓梁帝意外。
隻是沒想到趙郡那邊,竟比他還更快一步。
李德海本就覺得梁帝剛剛的旨意有些不妥,聽到這話後,也立刻道出了心中想法。
“陛下,老奴以為向沈安索要培育之法和征集糧草,應當三思。”
“為何?”梁帝的臉,本就因為皇甫胤安的消息陰沉了許多,李德海這麼一說,他更加不悅了。
李德海趕緊解釋道:“陛下既然連神火槍的事情都能隱忍下來,此事更要隱忍才對,沈安此子奸狡多詐,一定要完事小心!”
“他目前雖然沒有明確倒戈造反,但在某種意義上,他其實已經割據為王,自成一體。”
“在敵我雙方暫時分不出勝負的時候,沈安作為手握近六萬新軍的重要勢力,我們若是逼得太緊,定然會促使其偏向逆賊。”
“我們目前在北線和西線憑借著新軍之力,勉強占據上風,但在新一批的新軍訓練完成之前,很難再次寸進。”
“倘若此時沈安倒戈,戰局便會立刻發生逆轉,於我們大梁不利!”
逆賊手中突然出現神火槍,並得到大批量供應,一直是梁帝心中最大的芥蒂。
他為此還想特意派人前往雲州責問沈安,也被李德海攔住了。
畢竟他手下的將作監也不是鐵桶一塊!
誰敢說圖紙到底是從哪裡泄露出去的呢?
為了一件毫無證據的事情,沒有必要和沈安翻臉。
“父皇,海公公言之有理,對於沈安我們目前隻能拉攏,切勿逼反。”皇甫胤安隨聲附和:“他實際掌握著雲州和江淮之地,一旦逼反,我剛剛瓊州、越州等地便會被江淮切斷,得而複失。”
江淮鄭家不僅在江淮府有著絕對的掌控力,在附近的江州、閩州都是舉足輕重的存在。
雖然朝廷已經拿下了定南府,打通了直達嶺南各州(瓊、越、滇州統稱)的通道。
但也很難在江淮大軍的進攻之下,確保道路暢通。
“那你們的意思是?”梁帝並非剛愎自用的昏君,聞言之後冷靜下來:“難道要朕當做不知道?”
皇甫胤安沉吟片刻說道:“父皇,逆賊可往,我亦可往!他們去找沈安無非也是想要糧食,那我們何不搶在他們之前,也和沈安做交易呢?”
“不管是逆賊,還是雲州,目前流通的還是我們大梁的銅錢,戶部已經在越州開挖銅礦,並開爐鑄幣。”
“我們隻是保住越州不失,耗費些人力便能得到大量銅錢,如此就可以拿這些錢去和沈安換糧食。”
鑄幣權從古自今都掌握在朝廷手中,在古代這是朝廷從民間掠奪剝削的重要方式。
這個年代的人,當然不懂什麼叫通貨膨脹,沒錢了,鑄幣就行!
至於因此產生的後果,沒有人去過問,也沒有人在乎!
大不了,等到銅錢實在不值錢了,再折價回收作廢,重新鑄幣!
當然,這樣的方式僅限於整個朝廷還算穩定的情況下,否則一旦激起民變,便有可能是末日降臨。
“妙!妙!妙!”
“太子這真是妙計啊!用銅錢換糧食,沈安在明麵上絕不好再推脫的!”李德海連聲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