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直剛一進入殯儀館擺放自己母親屍體的靈堂就發現了母親的棺槨前蹲著一個人,一個讓他此刻懷著無限恨意的人,而那個人正是讓王直心情複雜的父親王現真。
看著王現真在那裡,王直沒有跪在他的旁邊,而是在他的身後的空地上對著自己母親的棺槨撲通跪下,然後重重地磕了三個頭就起身到了一邊。
王現真被自己身後的聲音嚇了一跳,他正跪得累了,並且裝出來的悲傷的情緒也沒法持續太久,差點就睡著的王現真被這冷不丁的聲響給驚到了,回頭一看是王直,頓時沒給王直什麼好臉色。
“怎麼才來,就給你媽媽磕三個頭就好了?多跪一會不行,我都還在這跪著呢。”
“我磕個頭就夠了!”
這是王直為數不多的和王現真正麵交鋒的局麵,今天王直看王現真的眼神並沒有躲閃,反而有些冷峻和淩厲,這個眼神倒是讓王現真有些不爽還有些顧忌。以前的時候,王現真從來不會讓王直有機會這麼和自己講話的,總是王直沒犯什麼錯誤就被王現真教訓。今天的王直讓王現真感覺到他真正長大了,並且對自己的不友好也直接表露了出來。礙於在場的親友,王現真沒有發作,於是就不管王直了,繼續假裝著傷心和慟哭。
王現真蹲在棺槨的正前方,王直的舅舅和姨家的親戚都和他保持著一段距離,明顯他不受大家的待見。
梁慧茵生前的一些朋友陸續都過來了,他們給梁慧茵獻上鮮花之後,沒怎麼和王現真交流然後都去安慰王直,王直以前在電話裡聽過梁慧茵和他談起自己工作的地方那些姐妹們對她的照顧。梁慧茵和王直通電話的時候,她很少講家裡的事情,講的多的都是在她打工的地方老板和同事的好,王直聽梁慧茵講這些的時候可以感受到自己母親是真的開心,而不是她說出來安慰求學在外的兒子不要擔心自己的善意謊言。
當天下午五點的時候,前來送梁慧茵最後一程的親友都來的差不多了,王直的大舅就和殯儀館那邊聯係火化出殯的事宜。梁慧茵的墓穴是王直的幾個舅舅選的,買墓地的錢也是王直幾個舅舅和姨家平攤的,他們並不指望王現真能拿出這個錢,所以從聯係殯儀館到選墓下葬,他們都沒怎麼過問過王現真的意見。
王現真也識趣,不讓他拿錢他自然開心,所以梁慧茵娘家那邊的親戚讓他做什麼他都配合。因為王現真本身也就拿不出什麼錢,車禍恢複之後,他就失去了工作,這麼些年家裡全靠梁慧茵苦苦支撐,就這還不算,王現真不說幫一把給家裡出一份力,反倒是沾染上吃喝嫖賭的惡習,梁慧茵辛辛苦苦掙來的錢,她自己都不舍得花,有時候還沒在手裡捂熱就被王現真通過各種手段給拿了去,如果不是梁慧茵後來想了個辦法偷偷給王直存下錢上學用,恐怕王直連上學的學費都沒有了。
梁慧茵下葬是在第二天早上,一早的時候天氣就轉陰了,等正式開始下葬的時候,天空已經下起了雨,秋天多雨,但是這雨能安慰王直心裡的苦痛。王直在雨中親自給自己母親的墓地裡填土,另一邊王現真則一手撐著傘,另一隻手象征性地往墓坑裡填土,生怕把自己淋濕了。
王直的表妹李靜沅有些看不下去了,她非常心疼這個從小一起玩到大的表哥,她就走上前去將自己的大傘往王直那邊傾斜,給王直擋風遮雨。王直正認真的填土,好一會兒才感受到誰在給他撐傘,於是他回過頭來對著李靜沅開心的笑了笑,李靜沅看著王直的臉,知道他臉上的一半是雨水一半是淚水,但是他的笑一定是發自內心的,她的表哥一定是在給自己的姑姑做最後的道彆,他不希望自己的媽媽走的時候看著自己難過的樣子。
梁慧茵下葬之後大家一度找不到王直,隻有李靜沅知道他去了哪裡。
王直來到了小的時候他的爸爸和媽媽帶他去的那個遊樂場,他還記得媽媽陪著她坐著旋轉木馬而爸爸在下麵追著他們跑的場景,而這個記憶也曾無數次在他的腦海裡和夢境中浮現。今天王直再一次來到這個遊樂場。
十幾年了這個遊樂場依舊紅火,依舊是無數孩童成長的樂園。遊樂園熙熙攘攘的人群儘是帶著孩子的父母,王直被他們的歡笑所感染,仿佛他又回到小時候的那個溫馨的場麵之中。今天將是王直最後一次來到這邊,他想要再回憶一下兒時的溫馨,然後和過去好好說一聲再見。
從遊樂園離開後,王直直接回到那個沒有溫情的家,他找遍整個家,把家裡有母親記憶的東西全部打包,然後把自己需要的東西全部帶走了,於王直而言,他也不會再回來這個家了。
自己母親走後,以後他自己在哪裡哪裡就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