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挲著手上的扳指,傅九卿半垂著眉眼不說話,削薄的唇緊抿成線,唇角極儘銳利,他越沉靜越讓人心驚膽戰,那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冷戾,在屋內肆意蔓延。
“月兒她們還分析,說是這離魂閣,可能是燕王府的人重組,並非此前被她所滅的離魂閣舊部!”靳豐年又道,“我覺得有些道理,隻是宋雲奎和宋宴父子,似乎不太可能,倒是那燕王妃和顧若離,最有嫌疑!隻有這兩個女人,才會動了殺死月兒的念頭。”
轉動的扳指戛然而止,長睫微揚,幽邃的瞳仁裡翻湧著瘮人的寒意,傅九卿的嗓子裡發出低冷的輕嗬,極輕極冷,“隋善舞?顧若離?”
宋宴若是有九尾草,定不會藏著掖著,一定早早的贈予靳月。
宋雲奎經常不在京都城,這些事他必定不清楚。
燕王妃......
“我覺得最有可能的是顧若離。”靳豐年解釋,“她想害月兒不是一日兩日了,想必那些離魂閣的殺手,也是受命於她!”
傅九卿沒說話,指腹輕輕摩挲著指關節,邪冷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淡淡的猩紅色,取代了最初的幽暗。誰也猜不透他在想什麼,冰冷而蒼白的臉上,斂儘一切情緒波動。
“是人是鬼,很快就會知道!”
傅九卿出去的時候,裹挾著冷風,他想起她走之前站在門口發愣的模樣,下意識的頓住腳步,學著她的樣子,不由自主的站了站。
冷風,真冷。
灌進衣服領子裡,厚厚的大氅亦不覺溫暖。
“咳咳咳......”掩唇輕咳,傅九卿極是好看的眉,狠狠皺起,半晌都沒能喘過氣來。
君山急了,“公子,您仔細身子,莫要站在風口上。”
“要下雪了!”傅九卿白了一張臉,緩步走上馬車。
君山瞧了一眼灰蒙蒙的天色,雪風刮得緊,是快要下雪了。
傅九卿沒有轉回上宜院,而是出城去了東山彆院,有些消息適合在這裡傳遞,遠離京都城,遠離充滿她悲傷回憶的地方。大周諸城,他最不喜歡的就是京都城,四處都是她的血淚。
安排了追查事宜,已是天黑,傅九卿回來的時候,靳月已經進了被窩,大概是毒愈發凶狠,她會越來越覺得疲倦,等到哪日身子支撐不住了,這毒便會徹底爆發。 傅九卿沒有吵醒她,隻是褪了衣裳,小心的躺在床沿。
身邊凹陷下去的時候,靳月習慣性的靠攏過來,小妮子嚀婀了一聲,便乖順的找了個舒服的位置,依偎在他的懷裡安睡。
白日裡的陰霾,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暖意驅散得一乾二淨,連緊抿的唇角亦開始鬆懈,微微揚起了淺薄的弧度。他一如既往的將胳膊,虛虛的搭在她腰間,若無那些煩心事,就這樣相濡以沫的過下去,真是最好不過的!
可這世上,哪有這麼多的稱心如意。
下半夜的時候,外頭下起了雪。
窸窸窣窣的雪朵砸在屋頂上,靳月猛地睜開眼,瞧著淺擁著她的傅九卿,她習以為常的眨了眨眼睛。大概是外頭下雪的緣故,屋子裡似乎也冷了些許。
靳月穿著單薄的中衣,躡手躡腳的起身,將火爐裡的炭火挑得旺盛,又往裡頭加了些許,這才乖乖的回到原位,繼續依偎在他懷裡,主動將他的胳膊搭回自己的腰間。
合上眼睛安睡,不瞬便已沉沉。
傅九卿掀開眼簾瞧著懷裡的人兒,人的習慣真的會改變,隻要你有心,能耐心等待,就一定可以等到改變的那天。勾了勾唇角,他翻身將她塞進懷裡,嚴絲合縫,絕不放手。
這是,他的妻......
大雪翻飛,有人相濡以沫,定也有人輾轉難眠。
瞧著被裝裱起來的滿紙“滾”字,宋宴滿心煩躁,開了門站在簷下。屋內暖和,屋外卻是冰天雪地,饒是他身子強健,也被迎麵而來的雪風凍得打了個激靈。
“小王爺!”程南慌忙進屋去取大氅。
誰知一出來,宋宴已經不知蹤影。
“小王爺?”程南抱著大氅就去追,出了院子也就兩條路,要麼去了前院,要麼去了後院。瞧著地上的腳印,小王爺應該是去後院了。
宋宴委實煩躁,便想去找裴春秋,問問關於當年的事兒,靳月身上的劇毒是否真的無解?若是無解,為何她卻活了兩年之久,還能安然無恙?
若是裴春秋能煉出解藥,靳月為了活命,是否能回到他身邊?
就算是要挾又如何?
他隻想讓她回來,想得心肝都疼。
遠遠望去,裴春秋的藥廬,一如既往的關著門,高牆困鎖,不許任何人輕易踏入。門前兩盞燈,被雪風吹得左右搖晃,像極了宋宴此刻的心情。
煩亂。
驀地,耳畔忽然掠過急促的風聲,宋宴麵色驟變,但見一道暗影從牆頭竄過,快速竄出了外牆,消失在宋宴的視線裡。
“什麼人?”宋宴厲喝,縱身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