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輕拉開門栓,微微一用力,推開了小門。
“吱呀……”
小門一開,正對著便是一條長而狹窄的過道,在過道的儘頭,是一個拐角,拐角之後應該才是茅廁,因為那淡淡的臭味正是從那裡飄來。
我看著漆黑的過道,咽了口吐沫,邁步前行。
到了拐角,轉身進入臭味源頭所在的房間時,我依稀瞥見一個人影,順嘴道:“先生?”
可當燭光照滿這個房間時,我卻被嚇得手腳一軟,“撲通”坐在地上,手上的蠟燭也掉到地上,“呲”的一聲熄滅。
四周又恢複了徹底的黑暗。
在燭光照耀的瞬間,我當先感覺到的是無數人坐在屋子裡開會,緊接著才發現那些人全都沒有身子,原來隻是一顆顆被剁下的腦袋,把頭發紮成繩子一樣,高高的掛在牆上,一層有一層,整麵牆全是人頭。
有還在流血的,有破皮爛肉的,有腐爛殆儘的,還有化作骷髏白骨的。
全都睜著眼睛,似乎在死前正經曆著什麼極其恐怖或不可思議的事情,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剁掉了腦袋。
腦海中回蕩的滿是獵人的話:“馬上就到我住的地方了,到那兒就不用怕這些飄蕩在外麵的惡鬼精怪。”
“不用怕外麵的惡鬼精靈。”
“外麵的。”
握草,不怕外麵的惡鬼,可他並沒有說不用怕“裡麵的惡鬼”啊!
原來他也是個厲鬼,專門把我騙來這小房子!
想起畫皮鬼扮作善人騙人進自己老巢的故事,我不禁在心裡暗暗感歎:怪不得他老是跟我提什麼畫皮鬼呢,原來他就是畫皮!
我又害怕地渾身顫抖起來。
這時屋外略過一隻“螢火蟲”,光線閃過屋子,在我身側的地上照出一方影子。
還有影子對麵的另一個影子。
一個魁梧的黑影就站在我麵前!
什麼東西?!
我心裡一驚,才突然發現自己的蠟燭早已丟失。
這下徹底陷入絕境,我自知在劫難逃,於是揮拳便打,試圖在搏鬥中再尋找脫身之計。
揮出的拳頭仿佛撞到鐵板,被五根手指緊緊箍住,我抽不回手,於是又揮出另一拳頭。
又被抓住。
慌忙之下,我又要張嘴去咬,那黑影突然發出了聲音:“你不在房間睡覺跑到這裡乾什麼。”
是獵人?
雙拳被鬆開,我揉揉發痛的手掌,一時語塞。
“這,剛才,那個,我……”
我一時不知從何說起,吱吱呀呀半天一件事也沒講清楚,更不知自己現在應該如何看待獵人。
是敵?是友?
最後被獵人強迫著拉回房間,又燃起一隻蠟燭。
門口的青麵怪物已經不見。
“有什麼事明天天亮再說,”先安穩睡覺。
獵人坐在我床邊,沒有離開,仿佛父親一樣守護著我。
不過在我眼裡,他也仿佛護食的野獸一樣守護著自己。
我不敢說什麼,索性閉上眼睛睡覺。
可經曆了這麼一晚的連番折騰,身邊還坐著一個不知是好是壞的人,我哪裡還能睡著?隻不過閉著眼睛假睡,直到天光透過眼皮鑽進瞳孔。
吃完早飯,我試探著把昨晚的所見所聞全部講給了獵人,獵人不是很奇怪,不過聽到那青麵怪物闖進我臥室時候,表情還是有些許變化。
最後歎了口氣,領著我走到一處偏僻的小門前,我這才注意到,這房間雖然有很多門,但門與門之間也有區彆。
有些門很普通,而有些門的門框卻刻著密密麻麻的花紋。
比如現在麵前的這道。
獵人將我攔腰抱起,讓我的眼睛可以看到門內的景象。
屋內是一隻足有一丈長的蜈蚣,正在細細啃咬一根白骨,從滿地的血汙來看,這根白骨在之前應該是個活物。
“看到了吧,”獵人把我放下,“這些年我在林子裡抓了很多山精野怪,把他們豢養起來就是為了學習觀察他們的秉性,好增強自己的戰鬥能力,為對付畫皮鬼做足準備。”
“原來如此。”我恍然大悟,頓時為自己懷疑獵人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如果要害自己,豈不是早就在林子裡把自己殺了?何必再千辛萬苦帶回家裡來呢。
想起獵人一路的護送,麵對山魈時擋在身前的身影,遇見狐妖時警惕的目光,像父親一樣給自己做飯鋪床,像朋友一樣陪自己玩耍到深夜。
我不禁羞紅了臉。
再抬起頭時,看獵人的目光中顯然有了變化。
那是一種近似於子對父的依賴。
“不過也是我大意了。”一邊說著,獵人又領著我打開了一扇比較大的木門,門內又有很多小門,其中一扇門大開,門框上的花紋已經破碎。
“讓這青麵鬼趁夜跑掉了,差點傷到你。”
“沒事沒事,”我搖了搖頭,“這鬼怕光,我昨天用光照著他就跑掉了。”
“哈哈哈,”獵人咧起厚厚的嘴唇笑起來,“這青麵鬼哪裡是怕燭光啊。”
“嗯?”我撓了撓頭,有點發懵。
“彆看它長得凶狠,其實就是個膽小草包,你看見他青麵獠牙覺得害怕,殊不知他看見你在看他時,他隻會覺得更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