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一伸手,從袖子裡掏出一小根手指一樣的東西,那小玩意瞬間散發出一股濃鬱的香味。
“靈苜蓿?!”
“給你了!”仙人隨手一丟,我慌忙接住,緊緊攥在手裡。
“仙人,你,你……”
“好孩子,”仙人收起笑意,“你可願傳我衣缽,代替我守護這村子?”
“仙人,”我聽後一愣,趕忙跪下,“晚輩道行低微,恐怕擔不起這個任務,而且您現在身體康健,何必急於找傳人呢?”
“唉……”仙人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這聲歎息是如此悠長而無力,就像張師傅的歎息,甚至讓我覺得他又回到了剛才突然老去的時候,歎完這一口氣便要永遠地離開人世。
“靈苜蓿每食一次,其功效便折扣一半,我如今每三天便要食用一隻苜蓿,否則便難以抵擋衰老,雖然看起來健康,可實際上還能有多少天可活呢?”
“這樣的話……”我遲疑道。
“這樣的話,便要經常去山中尋找苜蓿,也就會死更多人,這世上出現更多的冤鬼。”
“可為什麼偏偏是現在……”
“平衡。”仙人表情平淡,“生與死,人與妖,都仿佛一杆秤,在自然的調控下運轉,而我就是一小塊多出來的砝碼。”
淩空仰頭認真聽著。
“在我出現前,這個天平傾倒於妖,但我的出現打破了它,在我的影響下,天平逐漸穩定平衡,人與妖互有爭鬥,互有死傷,又都得以順著自己的法則,正常的生活。”
“這樣不是很好嘛……”我小聲嘟囔。
“我違背自然,天命早該絕我,可我用靈苜蓿吊著性命,一直活了將近二百年,”仙人的神色突然變的有些悲涼,“尋找靈苜蓿會死人,死人就會把人的砝碼放到妖的秤上,這個平衡就會變化,可如果我不吃靈苜蓿,自己就會死,死後便沒有人能保護村子和村子裡的百姓,到時候將生靈塗炭。
為了大多數人的生命,縱使心痛,也隻能被迫放棄另一些人的生命,我今年一百一十九歲,根據靈苜蓿的藥效,還有采藥隊伍的死傷人數,我算定了這個平衡會在我二百歲整時被打破,到時候“天平”會傾斜,一旦傾斜,對人類來說就是滅頂之災。
所以我一早就在尋找接班人,我不希望我百年之後,村子慘遭屠戮,可是,可是……唉。”仙人又長長地歎了口氣,
“可是如果有人接替了我的位置,一定會受到萬人敬仰,還有全村百姓無條件的追捧,那種誘惑力太強了,如果不能淡然麵對,其後果恐怕太過可怕。”
“所以我設了這靈苜蓿的局,把我相中的人帶來考驗,可惜……”仙人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指向我,“可惜沒有一個人敵的過誘惑——除了你。”
我心裡發虛,覺得有點臉紅,忙道:“其實我也糾結了很久,差點就把靈苜蓿給獨吞了。”
“沒關係的,”仙人走到我麵前,“是人就會貪,是人就有心魔,但當我們麵對心魔時,最好的辦法不是消滅它,而是利用自己心中那份正義,和它對敵,從而把他逼回黑暗肮臟的角落。
“仙人,我……”我想要解釋,可突然想到,自己連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都不知道,難道要對仙人說:你們這裡隻是個鏡子裡的幻境?
也免太唐突了。
“仙人,我自有我的苦衷,不過雖然我不能接替您的位置,但我可以幫您做任何事,絕不喊累怕死。”我眼裡滿是堅毅。
“哦?”仙人眼神一亮,“既然如此,我現在倒真有一件事要辦,正愁找不到心腹來托付。”
“仙人儘管交給我就是,”我一口允下。
“隨我來。”
仙人領著我走出密室,匆匆穿過一座又一座大殿,來到了一處落滿灰塵的偏殿,隻見門前高陳一塊大匾,上書金漆狂草:“除魔殿”
天空很亮,夜幕被遠處村邊燃起的大火撕碎,呼號慘叫聲也仿佛利刃一樣,一刀刀割破夜的靜謐。
整個村子之中,似乎隻有這處偏殿保留了夜晚本該存在的漆黑與死寂。
仙人用手杖輕輕一指,門上的金鎖便應聲而開,“啪嗒”一聲掉到地上。
仙人似乎很著急,沒顧得上搭理掉落的金鎖,而是領著我徑直走了進去,隨手一揮手杖,門自動合上,門外傳來“哢嚓”一聲響,似乎金鎖又掛到了門閂上。
殿內燈盞一盞接一盞點亮,仿佛多米諾骨牌的倒塌一樣富有節奏和規律。
每亮一盞燈,我的嘴巴便張大一分,眼睛瞪大一圈。
等到整個大殿亮起,我已驚訝地說不出話。
大殿和獵人的小屋有異曲同工之妙,從外麵看體型一般,裡麵卻是暗藏乾坤,空間大到一眼看不到儘頭。
殿內正中是一個巨大的丹鼎,而其他地方則滿是貼滿符咒的牢籠,籠中儘是奄奄一息的妖怪!
這是怎麼回事?這些妖怪不是被仙人殺了嗎?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多妖怪?
難不成……仙人在養鬼?
我感覺自己的心臟砰砰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