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上龍王眼睛眯起,緩緩道:“原來那翻板下麵,就是巨木。巨木已然中空,裡麵是一個筆直的向下延伸的黑漆漆的孔洞,隻是此刻那孔洞底部,居然亮著一盞油燈。
我心中好奇,仔細望了過去,隻見那一盞油燈,好像是傳說之中的鮫人燈。
那江湖異人的屍身此刻正安安靜靜的躺在洞底,而那油燈就握在他的一隻右手之中。
那異人身子宛如槁木一般,而那鮫人燈似乎燃燒的就是異人的屍身,看那異人如此消瘦的身體,就好像再有數天,這異人的屍身就會油儘燈枯。
我看著這一幕奇異的景象,心中暗自一凜。
隨後慢慢將那機關翻板蓋上。
我不知道巨木下麵什麼時候出現的那一盞鮫人燈,我也不知道那一盞鮫人燈對於江湖異人意味著什麼,也許那江湖異人身上還藏著太多太多的秘密。
我此刻想的卻隻有一個念頭——我可以不死了。
是的,我可以不死了。
這個念頭在我腦海裡麵一直盤旋來去,我興奮不已。
但是興奮了一段時間之後,我心中的那一份喜悅慢慢褪去。
因為我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在這諾大的陵墓之中,隻有我一個人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我當時在這陵墓被海水包圍的時候,心中所抱的求死之念,豈不是就是因為世上沒有燕兒,而沒有燕兒的這個世界,對我來說就是一片黑暗?
活就要一起活,死就要一起死。
沒有最愛的人在自己身旁,就算是活著,也是殊無半點意義。
我明白了這個道理之後,隨即在這巨棺之中安安心心的待了下來。
我心中想著,這巨棺之內的不死之丹,一定是那江湖異人所製造,也許在不久的將來,那江湖異人的屍骸,還會再次製造出這麼一粒不死之丹。
那麼我豈不是就可以拿著那一粒不死之丹,度入燕兒的口中,讓燕兒起死回生?
到那個時候,就算這陵墓再如何陰冷孤寂,我也心甘情願和燕兒在這裡。”
陸上龍王說著說著,一雙眼睛冒出了一絲亮光……
過了一會,陸上龍王這才繼續道:“存了這個想法,我就繼續在這裡守候,那巨棺雖然漆黑,但我心中有了希望,也就感到無所畏懼。
時間漫長又如何?隻要能夠讓我等到那一粒不死之丹,我便無怨無悔。
就這樣,一天一天的等了下去。
那不死之丹,始終未曾出現。
我的心裡,是希望升起,隨即慢慢熄滅,隨後複又慢慢點燃,再慢慢熄滅。
也不知道我心裡的這一盞希望之燈明滅了多少次,那一粒不死之丹終究還是沒有凝聚出來。
我心裡有些暗暗的怨恨自己,為什麼要那麼貪心的將那粒丹藥吃掉。”
如果我不吃的話,豈不是可以給燕兒吃,那樣的話,燕兒就可以起死回生。
我雖然死了,但是隻要燕兒活著,那麼我也是心甘情願。”
這是陸上龍王第二次說到心甘情願,我心裡一震,看著陸上龍王那一張滿是堅定的臉龐,我心裡之前還有的一絲恥笑,突然間無影無蹤。
眼前這個人讓我不由自主的感到敬意。
那敬意來自心底,來自眼前這個人的言語之中,來自眼前這個人對於另外一個人的一往情深。
陸上龍王沉默了一會,這才繼續道:“我就這樣自怨自艾,但也無補於事,時間久了,我也就順其自然,知道,萬事不可強求。
我就躺在這巨棺之中,醒了睡,睡了醒。吃了那不死之丹之後,我身上倒是未曾有過什麼異味,這一切估計跟不死之丹有關係,但是跟我身上所穿的這一身衣服也有一定關係。
我身上穿的這一係錦衣,乃是雇了京城的能工巧匠,用了雪蠶絲加上白玉珠子,慢慢製造的,這一件衣服穿上雖然有些沉重,但是確是不腐不朽,可以保持身體的清潔如新。
我在這巨棺之中,又是待了很久很久。偶爾寂寞無聊的時候,我就會打開機關翻板,看看下麵那一具江湖異人的屍身,發現那一具屍身越來越是乾癟,到得後來幾乎身上隻剩下了一具骸骨。
我知道不久的將來,那一盞鮫人燈終究會熄滅。
而那不死之丹恐怕是無法再製造出第二粒的了。
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就在我的心裡慌亂無計的時候,某一天,我頭上的巨棺棺蓋忽然被人打了開來。一個人站在了巨棺之前,定定的望著我。”
陸上龍王慢慢道:“我當時怔在那裡,不知道那個人是什麼來曆。
那個人穿著一身黑衣,看上去有三十四五的年紀,留著兩撇小胡子,臉孔白皙。我納悶,問道:“你是誰?”
那個人看著我,皺眉道:你又是誰?
我有些好笑,告訴他:你來到我的陵墓裡麵,問我是誰,不覺得很荒唐嗎?
那個人駭然不已,足足看了我半個時辰,這才慢慢詢問起我來。
我一一告訴了他。
畢竟在這個陵墓裡麵,我等了那麼多年,這個人是我第一個見到的人。
我從陵墓裡麵走了出來,坐在那裡,和他慢慢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