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的仔細,洋洋灑灑的有一大篇,他告誡我出山不急,正式出道時要把房內的書看完,日後時刻要保持謙虛謹慎,最後還是那幾個字,若遇極苦,放下,便是超脫。
這不是舅老爺的性格,我知道他是擔心我,怕我無法承受,所以才說的如此細致,可通篇下來,舅老爺沒提一絲一毫對我必須要達到某種成就的要求。
正如他從小對我說的那樣,他不禁錮我的思想,隻是希望我做人能灑灑脫脫,入正道,做個好人而已。
一字一字的看完,我抬眼望著舅老爺還在含笑的臉,他寫這篇字應該是還在入定前吧,沒成想到最後還是放心不下我,臨走的時候元神還回去看我,不但幫我彌補先天不足給我靈悟,還幫我救了我二舅……
牙齒打戰,我不停的告訴自己不要哭,舅老爺不喜歡看見我哭,伏在地上邦邦邦大力的給他磕了三個頭,吸著鼻子開口,“舅老爺,我記住你的話了,我以後絕不妄自菲薄,葆四,葆四一定會努力的,一定……”
話剛說完,隻聽‘嗵!’的一聲響起,舅老爺坐著的身體直接倒到炕上,濺的灰塵四溢,似乎心願儘了,已無遺憾了……
我憋著口氣起身,去外麵摸了把鐵鍬直奔後院,渾身壓抑的力都使到了鐵鍬上,啊啊叫著一下一下的熗著地,直到挖出了個一人深的坑,再進屋後我開始撕扯白布,給自己做了個簡易的孝衣,然後拉著舅老爺的胳膊背起他。
他居然很輕,真的很輕,按理說我根本背不動一個完全卸力的成年男子,但是背舅老爺居然完全不費力,我想是真的如他所說了,他走了,現在我背著的,隻不過是一具皮囊。
用手抓著土一點點的給他掩埋,天冷,土有些硬,等到我都給土填完後才發現手指全部出血,沒有疼的感覺,很麻木,我不知道一顆心能承受多少痛苦,隻是很自然的就想到了村上春樹說過的話……我一直以為人是慢慢變老的,其實不是,人是一瞬間變老的。
我覺得我可以改一下,人,是一瞬間開始成長的,我每個悲痛的瞬間,仿佛都在成長,逼著自己,去麵對,去接受。
那晚我沒有下山,傻了一般的在舅老爺那個簡易的墳頭坐了很久,沒有燒紙,舅老爺的境界也不需要,我燒紙,也是給他加業障,點了三根香,聊表我的心意,呆坐到半夜後,才挪動著凍木的雙腿回屋,一夜未眠,踏著晨曦,又開始下山。
進村後有早起的村民不解的打量我,可能是看我穿的怪異,白布做的簡易馬甲,誰看了,誰都感覺是戴孝,可是他們沒聽到我家鳴喪,沒有嗩呐聲響,也就沒有多問,直到我踏進院門,小六笑著跑出來報喜,“四姐,我爸……”
笑容登時僵住,“大爺爺他,真的……走了?”
我木訥訥的點頭,“走了,不是跟你說,他駕鶴西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