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父,我不去!”牧瘟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顯得很是惶恐不安,而他義父沒想到自己抓了一個空,不由得轉過身來,看著眼底隱隱有光芒的牧瘟,這才恍然大悟道:“我忘了,你跟青水才是青梅竹馬,這杯酒你不該喝。”
他義父的目光變得更加複雜,也決定不在這裡繼續打擾牧瘟的清寧了,於是決定往山腳下的三相宗走去,無論他再怎麼不滿意這門婚事,也不能一直不露麵,更何況青水也很快就要過門了,他這個當爹的上不了台麵,但不能看也不看一眼。
牧瘟低下了頭,他看著自己的義父,當月光灑在他的背脊上,牧瘟才發現他的義父已經如此蒼老,甚至連走路也有些緩慢了。當年他從桃村出來的時候,他的義父威風凜凜,身強體壯,而一轉眼間,物是人非,連曾經最親近的人都已經也變了模樣。
“義父。”牧瘟突然大喊了一聲。
他義父聽到牧瘟沙啞的呐喊,不由得轉過身來,愣愣地看著牧瘟,不解道:“怎麼了?”
“這杯酒,我陪你喝。”牧瘟咬緊了牙,並且大踏步上前扶住了他義父,當牧瘟感受到他義父身體裡的垂暮之氣,他不由得讓一股混沌之氣湧入到了他義父的身體裡。
當他義父感受到那股溫熱的感覺,頓時覺得渾身通泰,宛若新生,他欣慰一笑,用手掌撫摸著牧瘟的腦袋,總覺得鼻子酸酸的,忍不住說道:“瘟兒,你長大了,我也是真的老了。”
牧瘟的眼角濕潤,並深深倚靠著他義父的身體,哽咽道:“義父,為什麼活在世道就這麼難?”
他義父搖了搖頭,知道牧瘟指的是什麼,他一直將牧瘟看作是自己的兒子,如今牧瘟被青水傷了情,他隻能安慰道:“瘟兒,有些東西得不到就算了,何必為難了自己?”
牧瘟低下頭,用低沉的聲音說道:“可是有些東西我得不到,我不甘心。”
他義父看到牧瘟肝腸寸斷的模樣,不由得歎了一口氣,他知道牧瘟對青水的感情有多深,他們是從小一塊長大的,如膠似漆,牧瘟當然舍不得青水嫁給了別人,但他也從青水那裡聽說了,瘟兒的資質並不好,他根本不可能匹敵薑家。
“喝口酒去吧,喝醉了就什麼都忘了,什麼都忘了,心窩子就不疼了。”他義父歎了一口氣,跟牧瘟一塊走在一起,向著山腳下燈火闌珊的地方走去。
牧瘟聽到他義父淒涼的聲音,不由得看著腳下的這片山縫,隻見青山陰寒,樹影婆娑,他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所有一切,好像整個人都被桎梏在一寸一尺之間,胸口滯悶,喘不過氣來。
他們來到了三相宗的大菩峰,這裡這就是薑家迎接青水的地方,在青水過門之前,這裡張燈結彩,鑼鼓喧天,歌聲與喧鬨聲相交一片,顯得特別熱鬨。
而在大菩峰上,圓桌互相緊靠在一起,隻見三相宗的修士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正如那個店夥計所說,這裡的酒濃香溢彩,好似仙霧騰騰,這裡的肉儘是仙鹿金犀,肥而不膩,甚至有延年益壽的效果。
牧瘟微微抬頭一看,隻覺得這裡的燭光刺眼,他就是燈火旁的飛蛾,與這個喧囂嘈雜的世界格格不入。
“就在這裡坐下吧。”他義父挑了一張小桌子,邊上也沒有幾個人,當他坐下後,牧瘟也跟著坐了下去,自始自終,牧瘟都像是一具木訥的行屍走肉。
當三相宗的那幫修士看到他義父後,目光頓時變得不拿自然了,他們都知道這個老頭就是薑浩少爺的嶽父,卻沒有一個人願意上來給他敬酒。
隻因為他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凡人,再過幾年也就埋進黃土了,而當他們看到一旁的牧瘟之後,卻更加鄙夷,因為他們都沒有感應到任何的靈力波動,心想這肯定又是從桃村來的窮親戚,也隻是為了混口飯吃而已。
似乎他義父知道牧瘟心中的鬱悶,他主動給牧瘟倒了一杯酒,說道:“瘟兒,這杯酒給你。”
牧瘟一飲而儘,癡癡地看著桌麵上豐盛的珍饈,卻連筷子也不拿起來。
他義父又倒了一杯,說道:“這杯酒,是給青水的,不管她嫁給了誰,你說是吧。”
牧瘟看著銅樽裡蕩漾的酒水,拿起來一飲而儘,似乎他義父總能為每一杯酒找到一個合適的借口,而讓牧瘟喝得心甘情願,眼底的淚光也越來越洶湧,因為他很明白,在青水的婚宴上,他才應該是最肆無忌憚的那個人。
“喝吧,喝吧,我陪你一塊喝。”他義父舉起酒杯,跟著牧瘟一塊喝酒。
桌子四周的三相宗修士看到這兩人隻喝酒不吃菜,不由得眉頭緊皺,因為他們不像是來參加婚宴,而是來喝酒解悶一般。而且隨著兩人越喝越凶,就更加叫人匪夷所思了,老爺子明明是送女兒出嫁,何以借酒消愁,而那個陌生的小子又是怎麼回事,一直紅著眼睛。
酒過三巡,皓月高懸,山野間漸漸有了一絲清涼,但喧鬨聲依舊不絕於耳,而成心要把自己灌醉的牧瘟突然躺在了桌子上,隻要他願意,他隨時都能清醒過來,但他就是喜歡這樣朦朦朧朧的感覺,好像慵懶無力,隻是天地間的一隻沙鷗。
“爹,你怎麼在這裡?”就在牧瘟醉得朦朦朧朧的時候,喧鬨聲中突然傳來了薑浩的聲音。
牧瘟聽到以後,暗自咬緊了牙,渾身不停地顫抖,而他義父悄悄把手摁在了牧瘟的肩膀上,希望他不要衝動。他義父從桌子上站了起來,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容,說道:“浩兒,我就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喝點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