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會睡過去，連一句道彆都不能和他說，可唯有如此他才能狠下心來送她走，他怕她會說不走，更怕她會說她要走。
所以，還是什麼都不要讓她說了。
許是憐憫這是他們的最後一麵，謝翎服了藥反而有了幾分精神，和他說了好一會兒的話。
她說當年那枝從亭子外頭被遞進去的梅花枝已經種進了梅林，長成了一棵梅樹，她很想帶他去看看，讓他再折一支梅花給她；她又說她知道父親在梅林裡埋了女兒紅，他們去了謝家可以挖出來喝，這麼多年過去，味道應該很好；她還說......
她沒再說了，她如同以往那麼多次一樣，悄無聲息地睡了過去，隻是眉宇間再也沒了以往的安靜平和，她眉頭蹙著，仿佛是被乾元宮外的殺氣驚擾了。
他輕輕揉了揉她的眉心，將那一點點皺紋揉開才低頭輕輕親了一口。
“薛京，”他低聲開口，聽見腳步聲時卻連回頭都舍不得，他一下一下摩挲著謝翎的發絲，“帶著你所有的人跟她一起走吧，走你們清明司的暗道，去千門關。”
薛京跪了下去，既是懇求又是拒絕：“皇上，讓他們送姑姑走吧，臣留下來，臣答應過乾爹，無論如何都要保護您，臣......”
“你在，朕才能安心。”
他打斷了薛京的話，終於肯將目光從謝翎身上移開，他彎腰將薛京扶起來，“你對秀秀的心思，朕明白，也帶上她吧，謝翎就交給你們了。”
“可是......”薛京萬般抗拒這個結果，“姑姑醒過來若是追問，臣要怎麼和她交代？臣不止沒能保護您，還臨陣脫逃，姑姑若是怪罪......”
“她不會怪你......”
殷攝取了最厚實的大氅過來，將謝翎扶在自己懷裡，仔細地給她係好了每一條衣帶，“她從來都不會感情用事，情愛於她而言隻是過客，最多難過幾天，她就會忘了朕的......”
那是他希望謝翎會有的以後，卻又是他無比恐懼的以後，若是這世上連謝翎都忘了他，誰還會記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