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卻覺得自己當時真是愚蠢得過分,他不滿二十就能位極人臣,又怎麼會連她那點兒小伎倆都看不懂?
可笑她居然以為自己把他玩得團團轉,覺得他真的如柳姨娘和宋婉晴說得那樣,是個隻會打仗的粗野之人,一心一意直奔那學富五車才高八鬥,又儒雅風流的三皇子。
前世,眼瞎的人不是他。
是她。
是她害人害己,最後還連累他失去了雙腿、武功、雙眼、最後被人踩著腦袋活生生打死!
想到前世自己傷害他那些事情,沈玉不知不覺握住了他放在枕邊的手,哽咽道,“那日,我想告訴你說,等這個夏天過去,秋高氣爽沒那麼多雨水了,我就嫁給你,再也不去外麵野了。”
也算是赴你那一場,八月十五團聚的約。
眼淚濕了一臉。
她緊緊攥著他的手,是失而複得之後,再也舍不得鬆開的緊張。
男人的目光從她臉上移到手上,又從手上移到臉上,腦海裡把她那一番話滾了一遍又一遍,眼圈泛起了一絲絲紅,卻又很快隱忍不見。
很長一段時間,屋裡誰也沒再說話。
沈玉看著他,他看著沈玉緊握著他的那雙手,仿佛失了神。
沈玉回神,想到自己剛剛說的話,有些無地自容。
戰雲梟十二歲入軍營,十四歲出征,十六歲班師回朝封王,第一時間連皇上都沒去見家都沒回,就風塵仆仆衝到侯府來看她,迎接他的卻是她的冷言相向。
那年她八歲。
小小年紀,卻已經被柳姨娘教唆得不成樣子不知輕重,不僅沒有好好和他說話,反而朝著他吐了一口唾沫,讓他滾遠一點,說自己就算是嫁給一頭豬,也不會嫁給一個軍旅出身,隻會打仗的粗鄙之人。
那天正是八月十五。
傍晚的夕陽照在他身上,他身披戰甲雄姿英發,星月兼程趕了幾百裡路,隻想在中秋之前和她團圓。
那滿腔熱血,就這樣被澆了一盆冷水下去。
直到此時,她都還記得他當時那個眼神。
錯愕,不解,受傷,仔仔細細打量她,一再確認,仿佛認錯了人。
“我不想看到你,你聽明白了沒有啊?聽明白了就滾!”
見他不走,她不耐煩的大喊。
之後,便關上大門跑回了自己的院子,柳姨娘在她耳邊幫腔,說,“你父親怎麼會給你訂下那樣的婚約啊,他就跟個傻子一樣,你讓他滾他都一動不動的!還是三皇子好,溫潤如玉,從來不這樣莽莽撞撞往侯府跑!”
說的次數多了,她便越發覺得三皇子好,越發厭惡戰雲梟。
後來,他又找過她很多次。
她的態度一次比一次惡劣,到最後口出惡言,讓他去死。
就連這次他重傷,都是她和三皇子聯合算計的。
現在,她跟他說要嫁給他,彆說是他,就是傻子都不會相信。
沈玉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膝蓋,轉移話題,“雪叟的醫術很好,你應該......”
很快就能好起來。
話說到一半,一抹溫熱貼了上來,男人粗糲的指輕輕掃過她眉眼,嗓音低沉而溫柔:“彆哭,本王沒事。”
沈玉渾身一顫。
前世,他臨死之前最後一刻,就是讓她彆哭。
一抬眼,便迎上他溫柔至極的眼神。
可這一次離得太近了,沈玉卻明明白白看到,他雖然看著她,但那眼神卻又像是穿透了她,從她背後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那眼神是沒有焦距的,仿佛陷入了什麼回憶當中。
沈玉不解,正要問什麼,門突然響了。
緊接著,傳來雪叟的聲音,“要換針了,有什麼重要的話等好了再說......”
沈玉回神,趕忙起身看向雪叟,一句“師父”到了嘴邊,變成了“老伯”,緊張道:“王爺怎麼樣了?他的腿......還能治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