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七年元宵節的一個下午,平陽市一中的年輕美術教師範愛卿,來到已經是市陳列館的崔家老宅,去參觀一張有五六百年曆史的《血月寒鴉圖》。
崔家老宅的廳堂裡也就是現在陳列館唯一的展廳,範愛卿站在展櫃前手指一張發黃的畫卷對學生們說道:“大家快看這就是那幅出自明朝洪武年間的《血月寒鴉圖》。這幅畫的精彩之處在於將意境溶於風景,將心境示於色彩。你們看這幅畫描述的是正月十五的夜裡,出現了特殊的天象血月,整個環境位於野外,近有老樹殘枝,遠有孤墳斷碑,上有寒鴉慘鳴,下有幽幽薄霧……”
“胡惟庸……洪武十三年正月十五……” “胡惟庸……洪武十三年正月十五……”忽然一個稚氣未退的聲音打斷範愛卿的講述。
她低頭一看一個梳著馬尾辮的小姑娘正癡呆呆盯著那幅畫,反複念誦著畫卷右上角的一行正楷小字。
範愛卿仿佛意識到了什麼,把她那秀美的臉更加貼近展櫃的玻璃。
“老師,畫上的墳頭有火光……”那個稚氣未退的聲音再次提醒著範愛卿。
範愛卿再次一震,那雙美麗的眸子變得深邃起來。隱隱約約在發黃的畫紙上透過繚亂的紋絡隱約看到四行小字:
井中生石筍,
墳頭現火光。
不能歸天命,
此生也驕狂。
範愛卿婀娜的身體頓時像觸電一般戰栗起來,白淨的臉上完全失去了血色。“嗚……”一陣怪風刮過,未關緊的門窗來回搖擺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範愛卿已經感到自己的身體從內向外都散發著寒意。她閃爍不定的眸子看了看圍在身邊的孩子顫聲說道:“我……我們走吧。”
他們不知道就在範愛卿走進展室興致勃勃講述《血月寒鴉圖》的時候,在窗外不易察覺的地方,一個形容枯槁的人正用那雙渾濁的眼睛注視著室內發生的一切。
當範愛卿帶領學生倉皇而去時,他的嘴角一撇露出一絲詭異的笑。
夜幕下,崔家老院依舊萬籟寂靜,那棵百年老樹上盤旋著飛舞的烏鴉不時傳來幾聲刺耳的鳴叫。當年死去古耀武的弟弟古耀文蹣跚的走出門房,在他的身後房間裡的收音機傳來音質嘈雜的新聞播報聲。
“這個破玩意,還不如老鴰的叫喚聲響亮呢。”他自言自語的抱怨著,走到老樹下抬頭望著天上即將完全變成血色的月亮,他似乎著了迷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看著月亮完全變成紅色。
一陣狂風吹的他打了一個寒顫,他眯起那雙渾濁的眼睛挑釁一般向著月亮吹了一個口哨,而後古怪的笑了兩聲衝著天說道:“月亮大人,您說這近五百年的公案到啥時候才能了結啊。”
這時候身後的那台破舊收音機聲音變得清晰起來“現在廣播本台剛剛收到的消息:今天晚上七點三十五分一輛載有八名中學生的麵包車在參觀市陳列館後返回途中,跌入平陽河。目前車上的八位學生和駕車司機全部遇難。據悉車上還有一名女教師目前下落不明……”
古耀文身子立刻怔住了,渾濁的眼睛漸漸明亮起來。他木然的搖了搖頭發出一陣冷笑隨即幽幽的說道:“該來的終究要來,誰也逃不掉。誰也逃不掉啊……”最後一句話他幾乎是聲嘶力竭的喊出來的,借著呼嘯的寒風幾乎飄到了平陽河。
古耀文定了定神,他要回屋去了。剛才的新聞,他似乎早有預感。但不知道是為什麼?一向有早睡習慣的他卻忽然失眠了。因此,他需要一點酒精的麻醉。
走進屋打開簡易的台燈,昏暗的燈光照著他那張枯槁的臉顯得更加詭異。從桌下摸出一瓶劣質白酒,打開蓋子一仰脖灌下去半瓶,似乎還不過癮,停頓了一會兒再次仰脖喝下……
他的眼前變得模糊了腦子裡也變得渾沌,但還是沒有睡意,也許今天的經曆太過刺激了吧。想想二十年前他和哥哥古耀武在這裡呼風喚雨,再想想今天那個長相俊美的範愛卿。
“真他媽可悲,這輩子連個女人都沒碰過還奢望其他的東西,真是可笑!”他心中暗罵著一把將酒瓶摔碎在地上,然後跌跌撞撞走出了房門。
“有什麼啊,不就是一幅破畫嗎……”醉意朦朧的他用肆意的聲音喊道。
聲音也許能夠喚醒曆史,也許還能喚醒沉睡中的冤魂,黑樓客廳裡的燈忽然亮了。
“啊……”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一棟黑樓,一間充滿詭異故事的廳堂忽然亮燈了。這讓剛才還瘋狂不已的古耀文頓時魂飛魄散。他搖晃著單薄的身體如同鬼魅一般走到詭異的樓前,偷窺的眼睛向這神秘的房間裡望去……
噢,這還是那間已經作為展室的廳堂,那幅《血月寒鴉圖》靜靜的放在展櫃裡沒有一絲異樣,隻是屋內的燈亮了。
“一定是電源混線了……”古耀文長長出了一口氣。
忽然“啪”的一聲燈光瞬間熄滅了,這又把古耀文嚇了個半死,“太嚇人啦,還是回去睡覺吧……”古耀文哆哆嗦嗦的自言自語道道。
就在他剛要離去的時候屋裡傳出來一個讓他似曾相識的聲音“哦,我不知道還有這個物件,這是家裡男人的事,我一向不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