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一輛馬車飛速駛來,一個少年站在路邊,似乎在張望,翹首以盼的等著什麼人。
這少年鳳眼墨眉,魁梧高大,乍看起來並不出眾,但是細細去看,這人棱角分明,很有男兒氣質。他叫林曉航,一個眉目間隱約可見滄海的人。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這少年登時跳了上去叫道:“師兄,我可是等你好久了。”
馬車裡麵的人一動不動,林曉航心生好奇,伸手去推車門上的簾子。
就在手即將觸碰到簾子的時候,他生生的頓住了手。時值盛夏,車上簾子輕薄,透過簾子可以清晰的看到,裡麵坐的是一個女人,絕不是他等的師兄。
林曉航是被一把劍架在脖子上逼迫下車的,車內風光旖旎,他就像生了根一樣不想動了。
劍從簾下伸出來,搭在他的脖子上,他連對方握劍的手都沒有看見。
林曉航好膽量,劍在脖子上一動不動,明明可以輕輕鬆鬆的躲開,他卻沒有。他是一個聰明人,知道這個時候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立刻嚇得瑟瑟發抖,哪怕是裝出來的也好,畢竟人都比較同情弱者。何況,隻要他能夠連滾帶爬的離開,就會看起來像是已經得到了教訓,對方就不會再多做計較。
但是他並沒有這樣做,那是聰明的做法但不是他這樣的人該有的做法。對於他來說,就算是挨打,挨刀也要站的筆直。可以認錯但是不能在劍下認錯,如果對方不出劍或者收了劍,他是可以認錯的。
偏偏這兩個人都是很偏執的人,一個不願意動,一個不願意收劍。於是,官道上出現了很有趣的一幕,一輛車裡麵探出來一把劍架在一個腳下似有千鈞的少年脖子上,但就是不割下去或者收回。但是,這樣的僵持時間並不會很長,但是如果沒有一個人先服軟,今天這事就不會善了。
馬車中的劍開始微微的顫抖,這不是個好兆頭,因為顫抖的劍是沒有多少耐心的。就在這時候,官道上又一輛馬車駛來,經過的時候突然停住。從馬車裡麵鑽出來一個膚白如璧的少女,衝著林曉航笑道:“木頭,你一動不動的樣子像極枯死的楊柳?”
車裡的劍突然收了回去,林曉航笑道:“因為我知道有一隻百靈鳥要來,所以扮作一棵不會動的樹,讓這隻百靈見了停下來歇一歇。”
那少女嗔道:“呸,誰來相信你的鬼話,我三五日一來,卻從來不見你接我一回。我聽說石頭要回來,你肯定是在等他吧!”
少女姓方名七,因為她是家裡的第七個女兒。很多人都叫她“七小姐”,包括林曉航。她是武將家的小姐,出生雖高貴,但是性子直爽,很討人喜歡,總有人會說,七小姐很有其父風範。
七小姐看了看那輛馬車道:“馬車裡的是誰呀,難道是石頭不願意出來見人嗎?”
林曉航臉一紅,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一樣道:“是路過的朋友打聽一些事情罷了。”
在七小姐的認知裡,問路還不至於讓林曉航臉紅。所以,七小姐用一種懷疑的眼光盯著林曉航心裡打量道:“讓我看看是什麼人問路,還能讓人臉紅?”
七小姐微微抬起靈巧而纖細的右手,突然從袖筒之中飛出一支尖細的劍,直射那馬車的簾子。這等三寸的劍在旁人看來應該是暗器,但是林曉航從來不叫它暗器,因為七小姐說那是在侮辱自己的“劍法”。這個叫做“無悔劍”,也叫做“莫回頭”。可是江湖人更加習慣管這個叫做“飛劍”,簡單明了,一下子就能讓人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曉航覺得自己應該阻止七小姐,畢竟車裡的人並沒有錯,更不應該被誤傷。可就在他即將出手的時候,馬車中的劍再一次出現了。伴隨著若有若無的熱辣之氣,劍鋒正好與飛劍的劍鋒相撞,緊接著“叮”的一聲,那飛劍改變了方向,向林曉航飛了過來。林曉航應變奇速,伸出兩根手指接住了飛劍。
這一下大出林曉航意料之外,七小姐自然也是萬萬沒有想到的,畢竟天下不是隨處都有高手。
為防七小姐再次出手,林曉航立刻飛身趕到七小姐身邊道:“莫生事,快隨我走,今天家裡才熱鬨呢。”
七小姐並非不講理之人,自然願意聽林曉航的話,也便不多做計較了。二人坐上馬車離去,行不多時就來到了一個極其熱鬨的地方,是席家,也是林曉航的家。
鄉間門戶,不常見有人大擺宴席,乍然熱鬨起來有一種人潮湧動的感覺。鄰近的人家都知道,村裡隻有席燁才有這麼大的麵子。席燁住在鄉下,但他並不是一個普通的鄉間武師,而是一個武林中大大的有名的人物。武林中人提起席燁,無不翹起大拇指,提起雲貫拳和千軍劍法,無不大加稱讚。
席燁的八十大壽,武林中的人慕名而來,席家隻好在門外搭起長棚,款待一種賀客。
席家有一個下人姓逯,林曉航叫他“逯伯”,他認識的人極多,應付這種場麵得心應手。逯伯忙了一陣之後,發現林曉航定定的看著七小姐出神,再看七小姐,她已經認識了不少朋友,並且已經一起喝酒了。逯伯走過去打趣道:“二少爺,你說七小姐要是個男兒身該多好?”
林曉航愣了一會,搖頭道:“一點也不好,她就是她,因為是她所以好。隻因為是她才好,那就是增一分嫌肥,減一分嫌瘦,何況換她做男兒身,那已經不是她,又哪裡好了。”
逯伯玩味了一會道:“二少爺你這話說得極好,你要是對七小姐說了,她從此就不叫你木頭人了。”
林曉航道:“人中木頭隻怕是個稀罕物,庸人比比皆是。人中之木,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