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刀在此,請福叔動手……”
洪亮的聲音在在場的每個人的耳畔炸起。
眾人朝張文善看去,隻見他那張滿臉橫肉的臉,此時竟有些視死如歸的氣魄,不免讓人動容。
“你……”
“請動手!”
張福剛想說些什麼,就被跪在地上的張文善打斷,張福語塞,滿臉複雜的看著不遠處的張文善,心頭翻湧……
“孩子……”
“福叔,請動手!”
還是那句話,此刻的張文善就如同一頭倔驢,無論周圍的人說什麼,他都不為所動,隻是高舉著那柄刀,直直地看著張福,眼中已有死誌。
踏!
張福邁出了步子,向著張文善走去。
身後,一直背著身的張大山聽到張福的腳步聲,手不自覺的開始握緊,眼裡罕見的流露出不舍之色。
張福步伐堅定,他已經來到了張文善的身前,手也抓住了張文善手裡的那把刀……
張文善笑了,他的臉上露出釋然的笑容,而後緩緩的閉上眼……似乎,這一刻,對於他來說,已經期待很久了……
張福臉上露出一絲不忍,而後又是堅定。
“嘿!”
張福奮力提刀,而後揮刀!
唰!
刀影劃過……
在場的人無不下意識的閉上了自己的眼睛,但每個人的腦海裡,卻都浮現出了頭顱飛起的畫麵……
可是……
眾人睜開眼,隻見張文善還好好的跪在原地,而他的身側,一縷黑發緩緩飄落……
“這縷頭發,我收下了,從現在開始,你的命就不再是我的了,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當啷!
張福扔下手裡的大刀,沒有再看對方一眼,而後轉身離開……
張文善睜開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張福的背影,神情複雜,他把目光緩緩投向地上的那把刀……
刺啦!
刀切肉體的聲音傳來。
張福猛然回頭——張文善的左臂應聲落地。
“你……你這又是何苦呢?”張福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心疼。
張文善冷汗直流,強咬著嘴唇,緩緩說道:“當年,天賜哥為了救我們,被王富貴的手下砍下一隻手……今日,我這個唯一苟活下來的人,也隻能以這種方式報答天賜哥的救命之恩……”
全村的人都有些動容——其實,若是張文善不說,誰都不會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就如同今日,若是張文善不來請罪,大家也不知道就在昨晚,他們張家村有可能麵臨滅族危機一樣……
可是,張文善說了……
大家不禁回憶起這幾年,張文善的所作所為——雖然成了馬匪,但每到過年,他都會送來各種年貨。
不僅如此,還有好幾次,有好幾個村民外出打獵遇到危險,但遇到好心人相助,據傳也是青雲幫的手筆……
還有今年,張文善送來的王富貴的屍體……
張文善一直沒有忘記自己是張家村的人——雖然他已經被踢出族譜……
看到這一幕,大家其實都不相信,這樣一個有骨氣,有血性的男兒,當年究竟做了什麼錯事,使得一批張家村年輕兒郎為之喪命……
“福叔,這是我這些年調查的一些筆記,裡頭記錄了當年那件事的全部經過,您可以看完之後,再決定殺不殺我,今天這手臂,算是這九年欠下的利息。”
張文善用僅剩的那隻手掏出一本泛黃的本子,伸到自己身前,由於強忍著劇痛,可以看到,張文善伸出的手,還在劇烈的顫抖!
張福走了過去,他也伸出顫抖著的手,接過那本本子。
九年了,為了搞清楚兒子的死,他已經調查九年了,可是,九年來,無論他怎麼探查,他都查不到一件和“張天賜”這三個字有關的信息……
而唯一知道整件事情經過的張文善,也在九年前的一天脫離張家村,還立下那樣的誓約……
九年過去了,今天,就在今天,他終於有機會了解當年事情的全部經過了……
可是,他的心情卻高興不起來。
看到張福接過本子,張文善微微一笑,不過配合著他那嚇人的模樣以及慘白的麵色,這笑容怎麼看都有些滲人……
他左臂截斷處還在流血,其實,作為儲氣境巔峰的強者,他是可以封住自己的傷口的,但是,他並沒有這麼做,他就是想要折磨自己,隻有這樣,他才能得到些許的安慰……
“各位族老,此行請罪多有叨擾,文善告辭……”
張文善也知道,如今這個局麵張家村是不會殺了自己的,而若是自己動手,則有可能引發青雲幫對張家村的憎恨,所以,張文善也不再停留,帶著左臂的傷,一步一步的向著村外走去……
而這個時候,眾人才發現,張文善的背上,一道深深的刀痕嵌在了他的肩背上——而他,似乎是走路過來的,從數百裡外的青雲山,一路走來的……
目送著張文善的離開,張家村的氣氛已經變得有些壓抑了……
張舒是第一個出來打破這樣壓抑氣氛的。
“好了,都散了,散了吧……”
其餘的族老們看著張福的神情,知道,他們的這位老夥計,也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今天的一切……
於是,眾人紛紛離去,隻留下張福、張舒以及張大山還在原地。
“阿福,好好看看吧,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不會怪你的。”張大山長歎一口氣。
張文善是他弟弟的孩子,而他本人膝下,並無一兒半女,所以,在張文善父母死去之後,他就自然而然的把張文善當成了自己的孩子,可惜啊,老天不公啊,他甚至都好沒來得及好好照顧他,張文善就離開了張家村,從此落草為寇,成了馬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