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徹底的冷凍了。
前一秒鐘那個女人還在跟我說話。她剛說到”祝你有個愉快的一天”這個詞的一半時突然完全不動了。她的臉上仍然保持著同樣的表情,她的手在半空中凍住了;她就像站在櫃台後麵的某種奇怪的人體模型一樣站在那裡。
她準確無誤地盯著我,但當我看著她那雙空洞無神的棕色眼睛時,她似乎看不到我。我一直在等她起死回生,說完她的話,給我零錢,但是隨著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我開始意識到她不會動了。她沒有對我耍什麼變態的瘋狂的把戲。
她立刻被擊中,完全不能動彈。
這是我見過的最令人不安的事情,我所能做的就是目瞪口呆地看著她。我繼續站在那裡,不是因為我想,沒有一個正常人會想繼續站在那裡,而僅僅是因為我被嚇得動彈不得。我並沒有像對麵的那個女人那樣突然失去了知覺,但是當我回頭看她的時候,我完全無法動彈。我終於閉上了嘴。這並不是因為我從緊緊抓住我的驚訝中恢複過來,而是因為我的嘴角開始流口水,我的下巴因為長時間呆呆地看著她而疼痛。
雖然我做了一個小小的閉嘴動作,但是我不能再做其他動作了。我不能把伸出來的胳膊放在櫃台上。我無法合上那隻仍在等待著我的零錢握在女人手裡的張開的手。我絕對沒有打算為了拿回它而去碰那個女人。
我不在乎現在錢有多少,我不會去碰她,如果我要把錢拿回來,我就必須和她冰凍的手接觸。為了拿回屬於我的東西,我實際上必須撬開她緊握的手指,因為很明顯,如果這個女人再動一下,她很快就不會再動了。
當我脖子後麵的頭發豎起來的時候,我一想到這個就發抖。我知道那裡沒有人,但我無法擺脫有人站在我身後,緊緊地盯著我的感覺。我不知道那個女人的手會是什麼感覺;可能還是熱的,因為她幾分鐘前剛剛凍僵。即使她仍然站著,即使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死了,在我的腦海裡,她的手還是像死人的手一樣又冷又濕。
我伸出的胳膊突然抽搐了一下,跳了一下。不是我僵硬的手臂的疼痛最終導致我把它拉了回來,而是小小的抽搐幾乎讓我觸摸到了她。這個想法使我的胃感覺好像有一百條蟲子在裡麵爬來爬去。我的手臂無力地倒在身體兩側,嘴巴又張開了。
這是我第一次眨眼。然後,我閉上了流淚的眼睛,祈禱一切都會恢複正常。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它已經不在了。
我慢慢地抬起我的手,在她眼睛一眨不眨、視而不見的眼睛前揮舞著。她像石板一樣一片空白。我想也許我應該打她,也許捏她,但這又把我帶回到不得不觸摸她的樣子。朝她扔東西?我掃了一眼櫃台前的口香糖。這是一個柔軟的投射物,但足夠堅硬,它會引起某人的注意。也許這會把她吵醒,但我不認為這會有用,我也不忍心向這個手無寸鐵的女人扔東西。這看起來就像從小孩那裡偷糖果一樣糟糕。
我向後退了一小步,看著商店四周,吞了很多口水。雖然這裡不是很擁擠,但是在一排排的紀念品服裝(那些不再賣得很好的衣服,至少不再賣給遊客了,因為我們現在很少有這樣的衣服了)和糖果櫃台中,很容易就能認出每一個人。主要是因為他們也像石頭一樣一動不動。我懷疑向他們扔東西也不會起作用。
店裡出奇的安靜。我也沒有聽到外麵街上有任何動靜。一個月前駕車已經被禁止了(我現在知道原因了),但是我甚至沒有聽到自行車輪胎的嗡嗡聲或者路過的人群的重重腳步聲。談話的低語聲已經消失了。街上聽起來和現在出現的商店一樣死氣沉沉。商店裡空調的嗡嗡聲讓我的頭發更加豎立起來,因為在這令人不安的寂靜中,空調的聲音似乎有些不自然。
我轉向門口,但窗簾已經拉上,擋住了夏天的陽光。我們不可能知道世界其他地方是否也像這家商店一樣受到了影響。我試圖相信它沒有,這家商店是一個孤立的事件,但我知道它不是。一股與空調設備無關的冷風,沿著我的脊背直衝下來。房間在我麵前遊來遊去,模糊不清,恐懼幾乎要把我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