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時候，他是如此安靜，以至於莎拉想象他坐在椅子上，閉著眼睛，除了等待什麼也不做。
”還記得你讓我告訴你，噩夢是否又回來了嗎?”
”什麼事?”陳說。他的背僵住了，他轉過身去。
”他們做到了。太可怕了。有史以來最糟糕的。”
”跟我說說吧,”他說。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她說。如果布魯斯知道她把昨晚的事告訴了任何人，他一定會大發雷霆。
陳冠希點點頭，聳聳肩,”如果你想說的話，我是來聽的。”他又轉過身來。
”他瘋了。失去控製,”莎拉脫口而出。”以前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永遠不會。他活動著，好像是醒著的，但是他還在睡覺。他在......”她停頓了一下。”他在尖叫。尖叫的話我聽不懂，他打翻了起居室裡的書櫃，用記號筆在牆上寫了字。”
”他寫了什麼?”陳問道。
”它看起來像方程式。科學的東西。他在牆上寫滿了字，每一寸他能夠到的地方。我試著叫醒他，但是我做不到。我隻是...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結局如何?”
”他倒下了。他的頭撞到地板後醒了過來。”
”哦，親愛的,”陳說。”他沒事吧？你沒事吧？有人受傷嗎?”
莎拉很驚訝他問起她的健康狀況。陳從來沒有給她任何表示，他關心。
”我很好,”她說。”我認為布魯斯不是。我的意思是，是的，身體上，他很好。他的頭還好，但是--”
”他在哪兒?”
”他躺在家裡的床上。他說他頭痛欲裂。他已經精疲力竭了ーー”她小心翼翼地選擇了下一個詞,”ーー感到非常苦惱。太可怕了。他大喊大叫。他的臉紅了。隻有血紅色。紫色。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東西。他尖叫得喘不過氣來。我想這就是他摔倒的原因。我想他不能呼吸了。這種情況會發生嗎？你會因尖叫而窒息嗎？我想帶他去急診室，但他拒絕了。他的臉我無法形容。太可怕了。他看起來都不像他自己了。我很害怕。我好害怕。我很驚訝鄰居們居然沒報警。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陳宇暉舉起食指說:”隻有一件事可以做。”
陳拖著腳走向櫃台，他拍了拍薩拉的胳膊，然後拿起了電話。他憑記憶撥了一個號碼。
”我的朋友,”他對著電話說。”它回來了，它是憤怒。”
陳開車帶他們三個去了莎拉和布魯斯的公寓。豐田章男坐在副駕駛座上，雙臂交叉，二頭肌鼓鼓的，座位一直被推到後麵，以便讓腿能伸直。莎拉坐在後排陳的後麵。
沒有人說話。
陳的收音機調到了流行音樂電台。莎拉不會想到陳會聽流行音樂。他哼唱著每一首歌曲。
明夫在陳打電話給他幾個小時後就到了。他騎著那輛巨大的鉻革摩托車呼嘯而過。他把車停在前麵，接待室的窗戶發出嘎嘎的響聲。
明夫一到，陳水扁就準備離開。他的米色風雨衣扣子一直扣到下巴，頭上戴著一頂軟呢帽，手上戴著皮手套。他臉色陰沉，嘴巴是一條直線。
莎拉害怕再次見到明夫。他沒有提到她在跟蹤他，她也沒有。
大多數時候他都無視她，這對莎拉來說沒什麼，在這種情況下，她寧願被無視，也不願被彆人無視。
莎拉讓他們進了公寓。她想敲門，但又想，如果布魯斯知道她有客人，他會拒絕他們的。一旦他們進去了，他們就進去了，布魯斯就不得不對他們客氣一點。沒錯，事後他可能會對薩拉大發雷霆，但是在陳和其他男人麵前他會很有禮貌。她以後會處理他的憤怒。
起居室仍是一片狼藉。莎拉再次看到這幅畫時震驚了，儘管她親眼目睹了這幅畫的毀滅。
明夫低聲吹口哨。他跨過一堆書，扶正了一個掉落的書架。一到房間中央，他就慢慢轉過身來，看看周圍是否一片混亂。薩拉在龍卷風破壞的照片和新聞短片中也看到過類似的場景。任何一個進入公寓看到殘骸的人都不會想象一個人在睡夢中造成了這麼大的破壞。它的破壞是驚人的和完整的。
塗成黃色的牆上到處都是狂熱的記號筆潦草地塗寫著。甚至翻倒的書架兩邊也寫滿了字。電視機壞了，而且是側著的。沙發被從牆上推開;扶手椅被翻了過來。沒有一樣東西在它應該在的地方，任何易碎的東西都被打碎了。
”莎拉,”布魯斯在走廊裡說。他穿著睡褲和t恤衫。他的手臂環繞著大廳，一隻手扶著牆壁，他保持身體筆直穩定。他的頭垂得很低，好像太費勁才能把頭抬起來似的。他皺起眉頭，透過眼睛的頂端向外看。正如她所料，他生氣了。他說她的名字像是一種警告。她已經越界了。
”布魯斯,”陳說,”我們是來幫忙的。”
”莎拉,”布魯斯說，仿佛陳沒有說話似的,”我不相信你會把他們帶到這裡來。你怎麼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