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鞋子每向踏出半步就是一個血腳印,眼中雖有種說不出的疲倦,王立看得心頭發毛。
燕震走到王立麵前停住:“你們是找杜大俠的?”
王立恭聲道:“正是,小人們奉了司空大人之命,如是閣下知道,還請賜教!”
燕震歎了口氣:“杜大俠已經過世了,還在裡麵。”
王立見那人對自己沒甚敵意,仍是恭聲說道:“不知閣下可否讓小人等見一見杜大俠,他老人家生前雖同我們是敵人,但人死為尊,此時此地,小人雖不能為他上一炷香,但行個禮願他走好還是可以的。”
燕震點點頭。
王立等人進到裡頭,眼見杜奇風死狀之慘,不由觸目驚心:好霸道的火器!
王立為首,各人向前向了杜奇風一揖。
禮畢,王立問:“不知閣下如何安排杜大俠的後事?”
燕震抬頭四下看了看:“在下看了廚中有以前留下的許多柴草,不知你們幾位有何高見?”
王立道:“閣下所言極是。”轉了頭向手下人:“我們動手,把柴草都搬出來。”
燕震向了柴上杜奇風深深一揖,然後點著了火。
眼見大火形成了,燕震向王立一拱手:“有勞了,告辭!”
剛一告辭,人就不見了,以這些人耳目之靈,居然連燕震的去向都不曾看清!
泥鰍小六果然沒有給屠百城誤事,萬寒冰的大弟子賈充果然押了十萬兩銀子想要上北京,那一家主人放心得很,一路上司空城殺平了十數個山寨,道上極是清靜,連了一路北上的行商客旅沒一個不見官府的告示:朝庭造福百姓,發了大兵剿滅山賊。
沿了官道上幾乎隔不了幾天就有官兵挑了山賊的人頭一路號令,百姓委實是額首稱慶。
劉監生本就是個草包,隻是家裡有錢,富翁作得膩了,想要弄頂紗帽在頭上當一回老爺,本來一般時候一個監生縱是行賄,做的也隻到得了州縣的官吏,不想現在劉謹當權,隻要有銀子,那官居然就還能再向上麵上去些,升個正堂也就不是太難的事,前些時的山賊鬨得厲害,劉家不得不請了萬寒冰的鏢局保了這十萬兩,萬寒冰雖死得有些不明不白,但是賈充這十幾個師兄弟的功夫也確是過得去,山東地界上最大的強盜就是屠百城,這回聽說了也給打得滿地找了那本應該是長在口裡的牙齒,尋常百姓想得不多,隻當了給打敗了屠百城就他媽的根本不能成什麼氣候了,差一點還連鏢局子都想推了,自己叫了些家丁覺得也可以完事的。心頭又有些怕萬家的人給自己動什麼手腳,這才不敢撕得破了臉,隻是這一趟鏢的鏢銀說的四千,卻總又省下了一千來兩。
賈充卻是走過江湖的,心知這一路進京城屠百城那裡是較衝要的地方,沒奈何,現在屠百城吃了大虧,隻怕如了平時過路送上千把兩銀子也不一定過得去,那幫山賊說起翻臉來隻怕比那個讀《易經》弄得韋編三絕的姓孔的老頭老混蛋翻書還他媽利索得那麼一點點還多那麼一點點。說不得了,還是繞些路罷!
賈充卻打死都想他媽的不到,隻這十來萬兩的勾當,居然屠百城的手下就踩盤子都到了自己門前了,連了他們要走的路線都探得清清楚楚——屠百城就肯也繞了三四百裡的路,擋了萬家鏢局一個正正的正著!
自萬寒冰死了後,鏢局日漸衰落,難得有主顧上門,還是劉監生一家沒見過什麼大事,否則最開初就找了其他的了,這一次走鏢,趟子手也不敢喊號子了,劉家的老管家劉用正在馬上,同了眾人走著,嗖的一聲,一支響箭從林中穿出,直釘在他馬前七尺處,本來王秀還在他前兩個馬頭的,但總是同是師父走過些路,那馬也還能鎮定,隻是一聲嘶鳴便停下了,若非劉用抱緊了馬的脖子,還得了方元眼快一探身拉住了那馬的韁繩,那馬才人立了一半就硬給拉得四蹄著了地上地。
眾人都是驚疑不定,向了林中看去,隻看了衝出的那小嘍羅,一乾師兄弟就都認出來了,那是亂石山的人馬。以前萬寒冰在的時候,時不時還備了些小禮叫了人送去,當中的有有些他們就還是認識的。
賈充向眾人叫了聲:“大家下馬,”向對麵道:“可是屠寨主到了麼,晚輩萬家鏢局萬老師大弟子賈充給您老磕頭了,隻是這次時間緊,不及向屠寨主拜候,回程時晚輩再登門請罪!”
屠百城大笑著越眾而出,看了眾人一圈:“是你呀,姓賈的小子,你小子不用跟老子客氣,唉,這都他媽的怪老子當強盜都當得沒出息了,你也不用怪我們啊!其實你小子是很會做人的,比你的師父差不到哪去,本來我們不該打你們的主意,這都他媽的怪那姓商的龜孫子,他奶奶的,老子帶了弟兄好心要去救他,誰他奶奶的知道那混帳東西居然是同那幫孫子合了一路,設下了埋伏要來對老子下手,還好老子武功好,手下的弟兄們卻是掛了不少,亂石山是呆不住了,正想要找點錢用,沒法子,真他媽的是沒法子,這可有些對你們不住了。”
劉家的管家這時節見了那幫人個個凶神惡煞,刀槍足有兩三百條,哪敢張開自己的嘴來說話?一想到這裡不禁不怨恨起家主了,你倒好,帶了幾個女人自己圖了舒服坐了隻船從運河就走了,我一輩子給你們家裡做牛作馬,苦了一輩子,到得這五六十歲的年紀還要出來受這樣的苦頭,路上還他媽的不太平,真他媽的是一幫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