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上來了,花雕竹葉青女兒紅如流水般搬上來,在座的大多是江湖豪客,一個個都不用小杯了,麵前都是一個個的細瓷碗,琥珀色的酒牽了絲線過了一個又一個的酒碗,王定舉酒道:“各位遠道而來,我先乾為敬了!”
話音剛落,就聽了一人大聲地喝道:“且慢!這酒喝不得!酒中有毒!”
這話一出,滿座皆驚,連王定謝春生那樣的人物也不覺失色,廳裡兩三多人齊地向說話那人看去。
那人一臉的死白色,身上青衣小帽,眼神也黯淡無光,穿得並不紮眼,但那臉色實是太過詭異,實在不是活人的臉孔麵目,彆人隻看了他一眼便背脊一陣寒意瞬時傳遍了全身,機伶伶打了個冷戰!
這人混在人群裡頭,形相平平,不露鋒芒,竟沒有人先前對這人稍有留意,王定心頭莫名生出寒意,正要說話,羅茂卻先冷冷地問那人道:“閣下是什麼人,明人不做暗事,怎的藏頭露尾?這也不是好漢的行徑!”
這時餘人才跟著明白過來,那人臉上竟是一張人皮的麵具,活人的臉色是萬萬不可能那樣的可怕的。
那人冷冷地道:“莫非我的來曆比你們的命還要緊麼?那我倒是榮幸之極了。”
眾人這才想起了是他說的酒裡有毒的,袁存義看了看酒杯,失驚道:“七步絕命散!”本來是透些黃色的花雕竟變得色澤暗淡了下來,濃濃的酒香卻分明透了絲古怪的腥味,這正是七步絕命散的獨有特質!
眾人一聽七步絕命散幾個字都已是呆了,王定也看出了酒中確是七步絕命散,他實是不防商千刀竟然在酒裡也下了這樣的奇毒,心頭大叫慚愧:“若非這人喝破了酒裡的毒,廳裡人隻要有滴酒沾唇,便大羅神仙也救他不了了!”大驚之下也顧不得對那人的疑心,深深一躬:“閣下大恩,王某感激!”
此時在廳中的無不是江湖上的大行家,跟著也都瞧出了酒中劇毒,這人出口遲得片時,廳裡隻怕百多豪傑無不立斃,也暗暗在慶幸。
那人卻冷冷地道:“你倒不必感激我的。”
王定聽得一怔,一時說不出話來,那人冷笑了道:“這毒本就是我下的,你這位天下第一的神捕竟還沒認出我麼?”
那人說到後來,聲音一變,暗淡的雙眼射出有如實質的精光,卻不正是商千刀是誰?在濟南時王定在王從善私園跟司空城見麵時也見商千刀的麵過。
王定心頭一震,商千刀已是取下了臉上的麵具:“怎了?這樣還認不出我來?”
王定定下心神:“是你,商千刀!原來是你!”歎了口氣,他已是隱隱猜到了商千刀的用意,卻隻能歎息,“本來我早該想到是你的,這世上除了你有什麼能在我酒裡下毒?若非下毒之人,怎麼又會曉得酒裡有毒?”
謝春生大怒:“商爺,我謝某人可沒有得罪你之處,這許多的江湖朋友也從未開罪過你,你怎的就如此狠毒?”
商千刀冷笑:“謝老爺子,你也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物,怎的說話這般不講理?”
“謝盟主怎的不講理了?”羅茂和袁存義齊聲大喝。
商千刀自一揭開麵具王定叫破他名字之後身側的人早紛紛走避開去,連王定都要大張旗鼓對有些把握對付的人,還真沒人敢隨隨便便地就站在他身邊的,縱是有些生平自恃極高的人物一覺到商千刀身上陰寒冰冷的殺氣也變色避開。他大馬金刀地坐下來,漫不在乎地道:“你們一個個在江湖上也是字號響當當地,我就跟你們講理罷!謝老爺子,王定跟我有大大的梁子,我殺他該是不該?你說,我從濟南到保定隻用了四天時間,為的就是要殺這位天下第一神捕,但為的你們在場,我不想害死你們,竟連自己的大仇人也放過了,怎的你們還這樣的不知好歹?莫非我真是要把你們毒死了你們才罷休是不是?”
廳中的武林人物也並不是全都不曉得好歹,聽了他的話,全都作聲不得,連怒氣衝天的袁存義和羅茂也麵麵相對,換了人,亂刀早砍他作了肉泥,但人沒換,商千刀還是商千刀,這話雖是強辭奪理了些,但畢竟這樣說商千刀也說得通,實在是沒有一個人再說得出話來。
商千刀聲名再是惡,但這些人卻是確確實實實實在在地受了他的活命之恩,許多的老江湖也猜到了他的用意了,卻實在因為商千刀縱真是毒死所有的人,以他的武功也沒人能拿他怎樣,雖也聽說了商千刀在河南有家小,但是自他一跟司空城搭上手後,商丘城裡再沒人見過商千刀的老婆和兒子,顯然是早就隱姓埋名改頭換麵到了另一個地方了,也根本沒人有法子拿他的家人如何。他一鬆手,卻於各人有了莫大的恩情,縱有反複無常的角色,一想到連了嚴厲司空城都死在這人手裡,也沒膽子再跟商千刀作對了,何況大多的人還是江湖裡討生活,若不是大奸大惡之人,恩將仇報的事也實是做不出的——廳裡人雖多,但商千刀敢這樣的現身那自是有所恃,老江湖的眼光確是毒得很,雖沒跟商千刀交手過,卻真是判明了情勢:商千刀縱是今日不敵要回避他們的鋒芒,但這些人不可能永在一起,自己好歹也有些身家,落了單萬萬地在商千刀手裡隻是死路一條,也沒有人敢冒這樣的奇險!
商千刀冷冷地看了看王定:“你們儘管放心,我跟王大捕頭的事跟你們無關,但是要想死心蹋地的跟我做對,那我姓商的也不在乎,你們就隻管插手就是了!反正周圍官兵捕快多的是,老子是萬萬不可能活了出去的!”王福剛要向後走,商千刀手裡折鐵刀對了他遙遙一劈,遠隔了兩丈,王福的人卻已被刀氣自頭頂至胯下剖成了兩片,肝花腸肚大便飛濺起來,卻又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