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家仁道:“上官羽知道你們以前找徒弟的毛病,隻要是看中了一個孩子,若不能安安穩穩地收來傳授武功,必然也要殺了孩子的親人,你們也要把人弄到手。他看小向實在是個好孩子,這才叫他問燕震一個清楚的,小向人一直不笨,雖然當時不懂他們是什麼意思,但後來經曆了些事情,自然也就想到了那樣的可能。你們平日等他真是恩重如山,但你們若真是用這手段弄來他的話,你們自己怎麼交待?你給我說實話,小向的親人是不是死在你們手裡的!不許對我說假話!”
盧家仁聲色俱厲地道:“無論怎樣,小向都有權知道自己的身世!”
錢有錢怔了半晌,輕歎了口氣:“不是。”
盧家仁一直瞪著他就像是法場上等著鄶子手砍頭的死囚一般,他自己也真是怕錢有錢承認向衝天的親人死在他們手裡的,此時隻聽了錢有錢兩個字,整個人緊繃的神經一下子就鬆馳了下來,盧家仁舒了口氣。
錢有錢道:“但是話說回來,這事跟我也有大乾係,我們雖沒殺害他的親人,但是他的親人總是因我而死的。”
盧家仁沉住了氣:“你他媽的給我說清楚,小向的身世究竟是怎樣的?”
錢有錢黯然道:“那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次我受命去殺劉棉花——這人你總知道罷?”
盧家仁皺眉道:“你是說先帝初年時被朝裡眾官屢次彈劾又屢次起用的劉吉,泥塑六尚書,紙糊三閣老的劉吉?”
錢有錢道:“我當時都以為自己是得手了,卻不料隻是殺了那老賊一個兄弟,身上受傷得極重,捕快們到處抓我,在房山縣我昏在一家祖孫的後簷之下,那就是小向家,他生下來幾天他的父母相繼染瘟役死了,後來官兵追來,我倒是帶著隻有幾個月大的衝天出來了,但是向老爺子卻被官府抓去了,聽說是房山縣裡被錦衣衛審了一堂,老人家受刑不過,當堂就死了,趙啞巴想要去領出老人家的屍首來安葬,但是當時獄吏要奉承劉棉花,不知把老人家的遺體怎的就弄沒了。”
盧家仁沉聲喝道:“那你怎的不把這事給小向說清楚!”
錢有錢道:“當時若是領了老人家的遺體出來安埋了我們都還算能對小向有個交代,但就那麼一點點的事我終於都沒有做成,我就是怕小向知道了這事傷心難過。”
盧家仁歎了口氣:“你們怎麼這樣糊塗,小向是你們看著長大的,他的性子你我怎麼不知道,當時形勢使然,他又怎會怪你們!還有那小曲,我問你,她是不是就是那曲老麼的女兒?她知道自己的生世麼?”
錢有錢道:“不錯,容兒就是曲老麼的女兒,但她跟向衝天不一樣,她雖不知道向衝天的身世,但自己的身世卻是一直知道得清楚的。其實自己從嶽恨跟我們鬨翻了之後,我們自己想想,也是先前找傳人的方法有些過頭了,我們也就沒有再那樣子弄過了,易南是柳三撿的個孤兒。先前老法子收的那幾個孩子竟沒有一個活下來的,有的是自己夭折了,有的是出道不久就死在別人的手裡,後來我們幾個老家夥就隻有三個傳人了,自己年紀也大了,舍不得再讓他們去亂闖,怕他們碰上意外。衝天這孩子管起別人的事一向都是沉得住氣,做得非常漂亮,但一到自己頭上了,那小子頭腦就要發熱,當年守邊時,那小子隻為韃靼人罵了他一句,硬是跟著三個人衝到韃靼的千人隊裡把他們帶兵的官兒殺了,自己回來一身上下全是刀槍傷口。”
燕震推門進來:“盧大叔,錢老說的不錯,不然的話錢老怎會把打到劉謹身邊的事去找商千刀呢!”
盧家仁歎了口氣:“不管怎樣,現在大錯已成,商千刀朝不保夕,小向成了重傷不說,還斷了一條腿。”
燕震道:“錢老,晚輩覺得你們也不能再這樣子下去了,你們刀頭舔血了一輩子,怎能還給沐家的人做工具,何況劉謹的事情也塵埃落定,算是完了他們的差事了,日後你們幾位不如把反天會散了罷,難得天下太平,不能再讓別的弟兄們沒個著落了。反正咱們銀子不少了,每人發上幾百兩叫他們自尋出路就是了,再拉幫結派徒招官府猜忌都不劃算,何況雲南那家人隻是出了些銀子,卻更沒管過你們的死活,替他們賣什麼命?當年師父在世之時,也曾叮囑晚輩過,叫晚輩找準時間勸你們散了。沐家的事,晚輩自去向他們交代。”
盧家仁道:“老夫這次出了中條山,一是為的要殺張永,二來也確實是葉大俠臨終也要我來叫你們散了夥算了,他當時就是怕燕震忘了,現在看來,燕震不過是在等個恰當的時候,現在這時候確實最合適不過。難不成你總看著小曲和小向他們生兒育女之後還要打打殺殺麼?何況燕震為了你們也隻是每年能抽空回去看自己和商千刀的妻兒子女,你們忍心麼?這樣下去根本對誰都沒好處的。”
錢有錢聽得怔了好一會,長聲歎息:“我們何嘗沒想過今後的日子怎麼過呀!隻是為劉謹那廝還在,現在也正是我們停手的時候了,我們幾個人商量了善後事宜之後再給你們答複罷。”
燕震道:“這自然是應該的,錢老你就找柳老王老他們好好地談談罷。”
錢有錢道:“為了我們的事害得葉大俠在臨終時你都不在他老人家身邊,你的兒子都十來歲了你也沒能好生照顧他們,反天會也確是該散了。我們等吃藥和尚來了之後商千刀和向衝天好些了再一起來商良著善後的事情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