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二十年的時間,在沐白的思念中,仿若百年苦旅。離家之時尚少年,不料未歸發成雪。
水國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蒼蒼。
碧波蕩漾無窮路,夢裡歸處是吾鄉。
在夢裡,沐白不知將這海路走了幾多次。在夢裡,沐白不知與娘子重逢了幾多回。然而一覺醒來,儘是濁淚濕染衣襟。
離家將近四十年,就怕經過歲月摧殘,院落破敗,炊斷無煙,佳人風燭於殘年。
沐白也已暮色霜寒,更兼思念抑鬱成疾,若不是修行之道益氣養身,更有心中那份執念不肯放棄,這被命運捉弄之人,恐怕早已魂歸無人之地。
又是過了十年時間,沐白終於修成了禦空飛行之術。
不知是感動於沐白的執著,還是那老道修行了一段歲月醒來,終於想起了這天資聰穎根骨清奇之人,便將沐白喚至麵前。
時過五十載,原來是那人間皇朝已經換了江山,托老道擄走沐白的公主也逝了紅顏。老道心中有愧,贈了沐白一柄飛劍,幾粒丹丸,就打發他踏上了回鄉之路。
時隔五十年,終於得以回鄉。沐白早已緩慢的心跳,有了新的生機與活力。
不回住處收拾一物,沐白踏上飛劍就朝那老道指點的方向急急飛去。雖不知前路需要多久時間,但是前方就是故鄉,前方就有娘子守候,無論要多長時間,這都是歸程。
娘子,等我!
那飛劍是飛行趕路的利器,不然憑沐白目前的修行之力,斷難飛躍這碧波無垠的海路。
不休不眠,飛行月餘時間,終於遙遙看到了山林綠意。離家不遠了。
回到陸地,沐白仰天慟哭,撲倒於大地,手捧黃土,嗅之若狂。蒼天啊,我終於回來了!
慟哭一番,沐白整理好心情,再次踏上飛劍,向家的方向飛去。
凡人行走數月的距離,在飛劍全速飛馳之下,不過二三日時間。可就這二三日的時間,沐白都覺之如同數年之久那般難熬。
可謂近鄉情更怯便是如此。
經過二郎山上空,沐白俯視,這險要之地竟成了一處繁華集鎮,人流不息,不知其中可有當年之人。不過那葛大當家的真的做到了,他造福了一方百姓。
前麵就是家了,沐白心生怯意。他不知娘子是否還在,不知該如何麵對,不知該如何解釋,不知......
當年一彆五十載,音信全無骨欲枯。
放緩了速度,沐白顫抖不止,怯怯向那日思夜想的家飛去。
家還在,一所樸素的四合院落出現在沐白眼前,樹木成蔭花成畦。門前還是之前的青石板,乾乾淨淨並無一物。
輕輕踏上青石板,沐白枯手顫抖,輕輕扣響院門,“吱呀”一聲,院門隨聲自開,院內粉牆黛瓦有序,假山亭台有致。在那院落中央,還有那株梨木,自開自落。
“若華......”
滿鬢霜,淚兩行,沐白輕輕呢喃,急步走進房門。他的娘子正臥於床榻,眼裡含淚,呆滯的看向窗外遠方。
“娘子,我,我會來了......”
聽到呼喚,若華緩緩轉過頭來,終於見到這苦等一生的人。儘管已是滄桑白發,兩行熱淚,終於滑落了下來。
恨君不似窗前月,南北東西,南北東西,隻有相隨無彆離。
沐白抓住娘子的雙手放在胸前慟哭,若華露出笑意,如戀愛中的少女,閉上雙眼,走完了這苦守的一生。
“若華......娘子!我這一生,不虧天不欺地,唯有虧欠你......”
沐白緊緊抱住若華,抱住他整整念念五十年的娘子,相見便已是天人永隔。
若華的身子漸漸冰冷。
沐白流著濁淚,懷抱娘子,許久許久,他也沒了呼吸。
一生呐被這命運捉弄,一生苦戀卻不得廝守。一對坎坷之人,終於長眠在一起。
風過,梨木花落。
有一絲灑脫,有一縷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