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怒氣衝衝地噴了一口氣，把燒瓶從我肩上拿下來，放在他準備好的手裡。那個武士把瓶子裡的水分壓碎，然後扔到我們前麵的小路上。它舒舒服服地落在了一床濕漉漉的樹葉上，一直留在那裡。
”我不會撿起來的,”我惱火地說，不過，那樣的話，我就不用撿了。瓶子沉了下去，在地上留下了一個孤零零的黑洞。缺口周圍的土地很快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向內倒塌，露出一個有木釘支撐的坑。
”我靠!”我倒吸了一口氣，不知道是該欽佩凱特的遠見，還是該擔心是誰想讓我們陷入這種死角。
他很高興，薄薄的微笑在武士的嘴唇上卷了起來。這種微笑很快就消失了，因為當破碎的泥土和樹葉落在陷阱裡的時候，我們發現自己陷入了另一個陷阱。在我們的側腹，樹乾之間黝黑的空氣，那些模糊的小東西突然活躍起來，向外跳躍，用一百隻油膩的手向我們襲來，這是一個埋伏。
我嚇得渾身僵硬，但凱特還是一如既往地鎮定。這些焦油色的怪物的頂部在我的膝蓋周圍跳動著，它們是怪物，食屍鬼的嘴張得很大，臟兮兮的掛在胸前，腮在脖子上噴汁。它們的牙柄上都有鉤狀的刀片，但它們黃色的牙齒看起來更鋒利。他們臉上像豬一樣，眼睛後麵簡單，手指貪婪，我們被包圍了，”你想要什麼?”我從馬上哭了起來，”是什麼?!”
喉音的歡呼聲圍繞著這群人，他們參差不齊的指甲開始變得模糊不清。一隻生物把它腫脹的黑色嘴唇貼在我們的馬的外套上，開始像舔棒棒糖一樣上上下下地舔著它。”我們該怎麼辦，凱特？跟我說話!”
凱特的大腦現在很忙;他是一個數學家，計算數字和生存的幾率。通常賠率並不重要ーー數字是無關緊要的。如果凱特有他的劍和注意力，那麼沒有什麼可以阻止他。不幸的是，這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保護我，根據凱特冷酷的肢體語言判斷，我們的勝算不大。
那個嘴唇滑過馬身的泥漿狀的東西突然停在了種馬柔軟的脖子上。我親眼看見那個怪物在撕裂我們的馬的喉嚨之前，狡猾地回過頭來看他的同伴。那匹馬不停地尖叫，直到聲帶被扯掉，再也不能呻吟了。死去的動物仍然呆若木雞，其他動物也加入到狼吞虎咽熱血的行列中來，所有的動物都在爭奪一個可以喝水的空間。他們把手伸進馬的傷口，拉出內臟，然後把粘糊糊的毛發扔回熱切的爪子裡。這匹馬搖搖晃晃地從一邊走到另一邊，當它的腿快要彎曲的時候，我發現了為什麼我的同伴叫凱特。
這個武士第一個跳了起來，像走鋼索的人一樣在馬鞍上保持平衡。然後——對於這裡的任何人來說都太快了——他把倒下的馬和我翻了個個兒。我發誓，就在他落在我們身後的小路上之前幾秒鐘，我聽到了清晰的鋼鐵聲響，他緊握著武士刀，蹲伏著，八十個或更多的圓眼怪物隻專注於武士身上。他們看著他站在那裡，帶著勇敢的、渴望行動的微笑舉起武士刀，劍上滴著凝結的黑血——他們的鮮血。
這些突變體中有四個聳立在我麵前，像蠟像一樣，流露出難以捉摸、便秘的表情。接著是一陣令人吃驚的嘶嘶聲，四個人的頭一個接一個地從肩膀上掉下來，不久之後他們被斬下的身體就倒下了。我張開嘴，但是當我抓住我膝蓋上一個畸形的頭時，隻有一個石化的喘息聲出來了。
動物們咆哮著，吐口水，但沒有攻擊。相反，他們分開了，露出了另一個同類，一個強壯的巨人，寬大而有力量。在他肌肉發達的胳膊上，他拿著一把泥濘的戰斧，在牙齒間嚼著一片像泡泡糖一樣的馬肉。周圍的人都恭敬地低下頭，向巨人致敬，巨人毫不猶豫地挑出了他手下的成員。為了取悅我，從這些怪物中挑選了八個衝向我的同伴。
那個大塊頭舉起斧頭，對這種侮辱尖叫起來。其餘的人都加入了進來，當巨人雷鳴般的戰鬥呐喊結束後，他那雙亮晶晶的黃眼睛又一次落在了武士身上。凱特鎮定自若地拿起他的第二把劍，像旋轉的螺旋槳一樣向空中揮舞著。
這些生物並沒有被展示所打動，而且沒有秩序，每個人都為凱特的血付費。我做了個鬼臉，希望能聽到他最後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緊接著是狂亂的呼嚕聲和重金屬的叮當聲，但是沒有聽到凱特的尖叫聲。
我睜開眼睛，看到他仍然活著，他全神貫注地與他們搏鬥，彎曲的刀刃偏離方向，四肢伸手可及。他令人敬畏，但是人數太多了，他不知所措隻是時間問題。當那一刻到來的時候，一道耀眼的熱光把人類和怪物分開了。它燃燒著一種濃烈的紅色，把那堵油膩的邪惡之牆擋在凱特麵前，形成了一個保護罩。這是一種超自然的光，沒有刀片或身體可以穿透，伴隨著它，一種高音調的聲音從裡麵傳來，我們的大腦都感到刺痛。怪物們捂著耳朵，像動物園籠子裡歇斯底裡的猴子一樣嚎啕大哭。與此同時，我在這匹死馬麵前縮小了自己的體型，而凱特則給它的肺充氣。一個老人的聲音很快取代了那種不舒服的聲音，從那個力場裡發出隆隆聲，給那些生物下了命令。這個命令就是離開凱特，他們帶著懦弱，孩子般的恐懼這樣做。
紅色的燈光閃爍了最後一下，風停了，聲音的主人現在出現在凱特和部落之間。他又老又瘦，彎曲的身體裹著一件汙跡斑斑的鬥篷。眼睛似乎被吸進了他的頭部，周圍的皮膚像橡膠麵具一樣伸展開來。他的頭發油膩膩地垂到肩膀上，胡子又長又亂，在下巴處分成兩個毛茸茸的點。他的姿勢很戲劇化，但同時又令人不安，這個男人一點也不溫暖。他是一個活生生的冰霜，一個沒有春天跡象的冬天，他吸引了每個人的全部注意力。
這些怪物仍然以一種懦弱的、崇拜的方式朝著這個未知的方向前進。他讓我短暫地想起了艾薩克·牛頓，在那裡他徘徊不去，仿佛他有足夠的時間陪我們。
”迷路了?”他打量著凱特，聲音變得遲鈍而沉重。”來吧,”他對我說,”加入你的朋友，年輕人。”
向武士尋求指導，我得到的是一個令人不快的搖頭。”他是個巫師,”凱特說。
”而你,”老人回答，沒有明顯的武器,”是一個武士。”
巫師的咧嘴笑就像聖誕怪傑曾經偷走了聖誕節。他深情地把一隻手順著胡須梳理了一下，然後在一道邪惡的紅光中又消失了。沒有人來得及驚訝，因為巫師一眨眼的功夫就出現了，離凱特兩步遠。
”斯卡菲爾是我的名字,”他說,”這些是我的沼澤，被你的腳切成了碎片。”
巫師繼續撫摸著他的胡須，用他纖細的手指享受著卷曲的胡須。與此同時，凱特仍處於危險的邊緣。他不是一個處理僵局的人，因此他告訴了巫師和他的動物事情將會如何發展。”那些進攻的人,”他咕噥道,”會倒下的。”
斯卡菲爾反映出對凱特的尊重，但是抓住那個戰斧的豬臉生物並沒有受到威脅。他帶著怒視的目光離開了溫順的人群，為那些武士咬牙切齒。”現在，格魯塔斯!”斯卡菲爾說，舉起一隻沉著的手。”你想要什麼，我的大朋友？畢竟，我們麵對的是凱特。”
格魯塔斯吐了一口唾沫，然後任性地把斧子扔到泥地裡。
”把武器撿起來,”斯卡菲爾淡淡地說，”撿起來......馬上。”
巨人再也沒有考驗巫師的耐心了，他取回了斧頭，躲開了斯卡菲爾的視線。
”你想要什麼?”凱特問，”一個巫師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那麼，客套話說夠了,”他回答，”你和那個人正在非法侵入我的財產。這些樹林是屬於我的，如果我不尊重它們，就要受到懲罰。”
”我們沒有惡意,”我打斷了他，”你怎麼認識我們的?”
”我知道這裡發生的一切,”他回答，”我知道你的一切，武士。唯一一個從地獄之火中殺出一條血路的人。你的名字是屠殺的代名詞，我以為要用一百個沼澤才能把你包圍起來。”
巫師覺得很好笑，他檢查了下麵被屠宰的碎片，”應該帶兩百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