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道鐘聲從皇宮傳出,整座京城,都被籠罩在了一片哀傷之中。
秦雍跪在靈堂之前,作為逝者親子的他擁有和始帝跪在同一排的資格,此時他聽著耳邊沉悶的鐘聲,目中淚水緩緩湧出。
這淚水之中,有著失去母親的哀傷,也有著終於讓母親成功以國葬規製辦理了喪事的激動,算是完成了重生以來的第一個小階段的目標,總算是保住了母親死後的清白,沒有讓她真正曝屍荒野。
此時此刻,始帝也處在一片哀傷之中,淚水緩緩流淌而出,悲不自勝。
秦雍距離始帝最近,始帝的這副姿態他也看的最為清楚,這也讓秦雍心中有了一點觸動。他一向都覺得父皇對他們母子並無多少父子夫妻情分。畢竟,當年的始帝,不但廢黜了他東宮太子之位,還狠心將他獨身一人驅逐出宮,讓他獨自一人在宮外流浪三年,若不是命硬早就死了。所以從他被驅逐出宮的那一刻,他就對父皇心中抱有這各種的成見與恨意,隻不過這種恨意被他藏得很深,並沒有表現出來。
但是,此時始帝的傷心,並非假裝。縱然帝心難測,但是此時已經經曆了前世三十多年的秦雍,還是能夠分清楚這份感情的是否出於真心。也正因為發現了這一點,秦雍心中對於父皇的那份恨意,也在不知不覺中淡了一點。
隻不過,此時此刻的秦雍,還並沒有主動意識到這一點。
九道鐘聲餘音繞梁,低沉的挽歌之聲,同樣回蕩在整個靈堂之內。
文武群臣以及前來參加喪禮的眾多嬪妃皇子公主們的哭泣之身充斥在耳中,秦雍緩緩低下了頭,估算著時間也差不多了,準備完成哭喪儀式的最後一項,也是最重要的一項儀式,蓋棺。
都說蓋棺定論,所以蓋棺之前,還需要對逝者的一生進行總結,若是帝王喪禮,此時此刻便需要公布駕崩帝王的諡號,但此時隻是皇後的喪禮,並且還是一個罪後的喪禮,這種環節便被始帝取掉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雖然秦雍心中清楚母親當年是被李後陷害的,但此時並無證據證明此事,所以母親身上依舊還背著“巫蠱之禍罪魁禍首”的罪名,有這個罪名在身,所謂的總結就絕對不會有什麼太好的話,即便要進行這個環節,也不過是在那麼多人麵前自取其辱罷了。
所以,始帝便將這個環節取消掉了。
隻不過如此一來,母親入葬之後墓室的墓主人生平誌這一塊石碑,便隻能空著了。
而當九道鐘聲的餘音也完全消失之後,低沉的挽歌之聲隨即緩緩停滯下來,整個靈堂隻剩下了每個人的小聲哭泣聲。儘管心中很清楚這其中有些人並非發自內心,但此時此刻願意哭兩聲,也已經算是仁至義儘了。
畢竟在此之前,秦雍甚至還擔心十皇子秦鳳會在靈堂之上笑出聲來。不過他顯然還是低估了對方的智慧,雖然對方的確幼稚傻氣,但顯然還沒有到不知天高地厚的地步就是了。
至於那位稱病不出的李後,秦雍倒也有所預料。畢竟從前世最後秦廣告知他的話來看,母親就是被李後親手害死的,無論處於什麼理由,她都絕不可能來參加母親的喪禮。當然秦雍也不希望她來,不然說不定還會讓這喪禮平添多少變數呢。
秦雍緩緩地從蒲團上站了起來,準備給母親蓋棺。
蓋棺之後守靈七日,便可入葬。經過這一步,這喪禮便等於順利結束,剩下的便是每日例行的哭喪了,按照國葬的規製,哭喪的時間也是有著嚴格的規定的,比如每日什麼時候必須過來哭喪,必須苦夠多少時辰才能結束等等。
當然這些對於秦雍這個逝者親子並不適用,因為從蓋棺之後的那一日起,他便不可離開靈堂一步,直到七日守靈結束,
這期間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會由專門的宮人負責給他送進去,但他的人一步都不能移開靈堂。這也是國喪之禮對於孝子的要求。
再一次回頭深深看了一眼躺在棺木之中母親安詳的表情,秦雍再一次堅定了心中為母親翻案的決心後,便是從一旁的牆角拿起了立在那邊許久的棺蓋,緩緩抬起,放在了棺木之上。
“蓋棺!”程琳的聲音同時響了起來。
門外的文物群臣雖然對於蓋棺之前沒有總結有些疑惑,但卻沒有一個人此刻敢壯著膽子抬頭看一眼。
程琳的聲音落下,秦雍一手扶著棺木上的棺蓋,一手輕輕向前推去,隨著前推的那隻手動作,棺蓋緩緩向上合去,片刻之後,已經合上了三分之二,隻剩下母親的臉和半個身體,還露在外麵。
秦雍最後看了一眼母親的臉,沉痛道:“母親,九泉之下一路走好,孩兒在此送您一程!”
“殿下節哀!”話落刹那,門外的一種衛士以及眾多文武大臣同時開口道。
棺木最後三分之一的空隙也終於合上了。秦雍閉上了雙目,一滴沉痛的眼淚,從他的眼角流淌而出,滴落在棺木之上……
蓋棺完成,也宣示著今日的喪禮圓滿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