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昀收到劉指揮美滋滋呈交的戰報,坐在椅子裡,無言的沉默震耳欲聾。
元寶穀那樣的死地,兩千裝備精良的州鎮兵,竟然還把陰胡生放跑了?
老天爺,你是給我開玩笑呢,還是給我找刺激呢?
呂方卻有種不管徐昀死活的高興,撩起袍擺往外走的匆匆,差點被門檻絆倒,摔個狗吃屎。
他有高興的理由。
戰報說,殺敵四百餘,俘虜三十餘,救下被囚禁百姓五十餘人,繳獲贓物十餘萬貫,自身傷亡微乎其微,大獲全勝。
這要是呈交路司和朝廷,今年剿賊的定額不僅能提前完成,還會溢出很多,賞賜以及敘功比往年翻倍,說不定運氣好,還能直接升官走人。
溫州這破地方,他是真的不想待,要是去蘇杭,或者調回京,那才叫享受做官的樂趣呢。
趁呂方召集通判和獄司審訊俘虜的間隙,徐昀找來孟河問道:“陰胡生能在三百刀槍弓兵的合圍裡進退自如,且在千人以上的戰場裡順利逃脫,武功修為究竟到了什麼境界?”
孟河道:“至少宗師級以上……”
徐昀摸著下巴,道:“那就奇怪了,陰胡生的出身大家都知道,從小流落碼頭乾苦力,勉強吃口飽飯,從哪學的武功?還練到這麼高深的地步?”
“可能天資出眾,被某位江湖異士路過溫州偶然發現,收為弟子,然後授予武功,三十多年過去,終於晉升宗師之位?”
“江湖異士……”
徐昀笑了起來,道:“你是不是最近話本聽多了?”
孟河也是一笑,道:“最近喜歡聽《趙女冤》,順帶也聽了幾個話本。”
“以陰胡生的年紀,八歲練武,練了得有二十多年吧?這等天資,也算出眾?”
孟河知道徐昀對武功方麵一竅不通,解釋道:“練武的人都聽過這幾句話,武師靠努力,宗師靠天分……如果沒有天分,哪怕熬到胡子發白,也不可能踏入宗師的山門。”
徐昀若有所思,道:“大宗師呢?靠什麼?”
孟河臉上忽然露出狂熱的景仰之色,道:“大宗師乃傳說裡的存在,當世僅三人而已……”
徐昀嚇了一跳,道:“三人?這麼少?”
朱蠻族就不提了,號稱馬背上的獵手,人人善射,武藝精湛。
大焱朝麵對朱蠻族的威脅,這百餘年來也大力提倡練武強兵,民間凡讀書不成的青壯,全走的練武求富貴的路子。
也就是說,南北天下,習武者數百萬計,可最終登上武道巔峰,成為大宗師的竟隻有三人。
“所以,坊間戲語,大宗師,靠的是命數!”
“命數……命數……”
徐昀深吸口氣,兩世為人,算不算有命數?
但大宗師距離現在的他太過遙遠,還是先解決眼前的麻煩要緊。
“陰胡生的武功來曆是一怪。還有一怪,以他的財力,販運人口才賺幾個錢?何況本朝嚴禁蓄奴,大家大族想用仆從,直接拿錢去市坊雇傭就是了,沒有傻子會冒著被抄家滅族的風險買這些來曆不明的人。既然如此,陰胡生為什麼還要利用明裡暗裡的各種由頭,秘密囚禁數十名百姓到元寶穀?”
孟河點頭道:“其實仔細想想,陰胡生的崛起過程,從低賤卑微的苦哈哈到掌控四行的陰四霸,充滿了話本裡的神奇色彩。背後若無高人推波助瀾,諒他孤掌難鳴,打不下今日的局麵。”
“不錯!”
徐昀雙手一拍,道:“當務之急,需要搞清楚,囚禁在元寶穀的那些百姓會被驢車運送到什麼地方去?陰胡生身上的所有怪事,必定跟此地有關。”
說完騰的起身,道:“大哥,走,跟我去見識一下獄司審訊人犯的手段。”
昨晚的山穀血戰,陰胡生這邊可以分為兩批,一批是五百青衛,一批是駐紮在元寶穀看守百姓的三十個人。
如果不是出了意外,押送百姓的任務,往常都是由這三十人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