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棗的誘惑雖然強,但不至於將所有娃娃們的饞蟲都勾動。
秦川考慮到了這一點,所以發放蜜棗之時留了個心。
沒有從店家那裡要用來包裹的桑葉,而是一個一個滴糖流蜜地拿在手中。反正都是吃,這幫小崽子根本不在意是否粘手,以至於弄得手上嘴角到處都是蜜糖。
桑葉包裹住了,哪裡還有直接拿在手中香甜滴蜜,時不時吮一口那般視覺衝擊力強悍。
就比如有人直接拿著一根雪糕舔舐,和安靜放在包裝袋裡,兩者細小差異給人帶來的吸引力是雲泥之彆,我手裡的蜜棗都還滴著蜜,我說請你吃蜜棗你自然不由自主信了三分。
秦川不過是利用了後世廣告的獨特手法,主打的就是一個真誠。
從不斷聚攏的小孩子們來說,秦川的這般手法,顯然是非常到位。被閭左巷崽子們帶來的玩伴們,多多少少眼裡都帶著一些渴望之色。
這蜜棗雖一斤不過十幾文大錢,但在小孩子心目中依舊是不可多得的高端零嘴。
孩子們去得快來得也快,七八十個小孩子迅速將西市的蜜棗鋪門口圍了個水泄不通。醜兒朋友不多,但都是大孩子了,顯然不會被這些蜜棗引誘,可見醜兒也下了一番功夫。
秦川看在眼裡,按照自己的承諾將蜜棗店今日份的產出包圓,遞給醜兒,剛才二人嘰嘰咕咕討論,就由他負責詢問之事。
一群大孩子在醜兒的引導下,走出西市,找了個人煙稀少的巷口圍坐。
雲錦兒不知道這叔侄兩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直到被秦川拉到一旁,眼神挑動,示意靜觀醜兒的表演之時,眼中都還有不少迷茫。
醜兒拿著蜜棗並未直接分發,而是讓大家都找個陰涼之處坐下。
“在座的誰年齡最小?”
醜兒出聲,孩子們激動不已。
“我!我六歲”
“應該是我,我五歲半!”
“不不不,是我,我五歲零三個月!”
醜兒走到最後回答的孩子身邊,遞出一把金燦燦、滴流著蜜糖的棗子。
嘶~
孩子們倒吸一口涼氣,一把!
孩子們的眼神都被醜兒手中的蜜棗震驚,平日裡他們苦苦哀求,爹娘隻舍得買一個大玩意。今日問個話就有一把蜜棗,這傳說中的川叔也太大方了。
不行不行,下一個問題一定要抓住機會!
醜兒遞過蜜棗,再次回到中央之處。
“下一個問題,誰家住城西東北巷?”
醜兒話音剛落,周遭的孩子們紛紛麵露苦澀。
誰家住那鬼地方,臨近小河,都是蚊子,一到夏天就是和尚——滿身包。
“我…”
一個細細弱弱的聲音響起,是個鶉弱的小孩,衣著還算整潔,就是眼神十分怯懦,這樣的發言對他而言十分可怖,但顯然有被一把蜜棗誘惑到。
醜兒腳下一動,正欲走向其處。
“我!”
突然再次冒出一聲,惹得大家紛紛轉頭。
陳蛇兒?可他家不是西北巷的嗎。
一時間,嘀嘀咕咕的聲音蔓延而開。
大家口中的陳蛇兒,麵色難看。但為了一把蜜棗,他不得不豁出去了,站起身來,硬著頭皮繼續答道:
“我家就是東北巷的。”原本想著,瞞天過海,拿到就走。但現在看來,難了。不過還是抱著一絲僥幸心理。
醜兒嘴角露出一抹常人難以察覺的微笑。
這就坐不住了嗎,要的就是這樣配合的“好兄弟”。
轉身走到陳蛇兒身前,醜兒遞出一把蜜棗。
陳蛇兒緊繃的神情放鬆下來,還好,索性還是蠻過去了。
正欲伸手接過,醜兒遞出的手卻停滯在半空。
“可…我怎麼記得,你不是?”
醜兒雙眼微眯,有些打趣,有些質問之意。
陳蛇兒聞言,身體僵直,眉頭緊皺。
顯然這位主持者,並非那麼好哄騙。
“陳蛇兒,你就莫要想在此混吃了,誰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
“就是就是,請咱們過來是捧場的,不是像你這樣砸場的。”
“…”
“醜兒哥,將他趕出去!”
雖都是孩子,但在觸及自己利益的時候,堪比朝堂文臣,可謂唇槍舌劍。
陳蛇兒麵色鐵青,這幫衰人自詡清高,將他置於何地。
“不就是幾顆破棗,小爺不奉陪了!”
醜兒就這麼微笑而站,看他惱羞成怒,拂袖而去,不為所動。
待得這陳蛇兒遠去,醜兒將蜜棗給了柔柔弱弱的小孩,滿滿一大把。
周圍的小夥伴們見此,這才放下心來。要真被那廝領了去,恐怕大家都有得編了,那些蜜棗又怎夠發。
醜兒雖然嫌惡這樣的人,但不得不感謝這位兄台,朝著秦川的方向看了一眼,依舊是讚許的目光。
目的已然達到,那麼…好戲開場!
醜兒心中暗道,川叔交代的事情,要辦得利索。
這般手法,看得秦川與雲錦兒都不得不承認,這方麵醜兒確實有一番天賦。
均分蜜棗,不如重賞勇夫。
秦川隻是提了一個道理,這個道理誰都懂,但是要用得這麼好,並不容易。
此番看來,醜兒顯然不在此列。
隻是隻言片語的講解,醜兒就將其融會貫通,舉一反三,很是不錯。
至於醜兒一直沒有觸及糧貨這個核心的點,秦川並不著急,這恰恰是秦川欣賞的地方。
這些看似無關痛癢的提問和重賞,一是為了消解小朋友們的抵觸,讓其有問必答,甚至搶答。
而陳蛇兒的出現,讓問題的答案上升到了真實性這一層次。
說出一個假的答案而獲取獎賞,是眾人不可容忍的。
雲錦兒很是驚異,一旦大家接受了這個設定,那醜兒能獲取的信息無疑更多且更為真切。
而接下來醜兒的發問,一定將逐步滿足秦川的所需。
所以,這叔侄兩早就謀劃妥當,根本就沒想著讓孩子們真正去找。
而是…還原真相!
是了,那日雖然大家都關注縣衙的田賦告示,但這跟這些頑童有何關係。
該玩玩,該浪浪,自然當日城西所發生的事情,他們最為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