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東北返程,到今夜為阿朵驅邪,這期間程相儒沒睡過一個好覺。
此時看到阿朵已經神誌恢複,他終於能夠讓自己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稍稍放鬆下來,也終於可以好好洗個澡、睡個踏實覺了。
寨子裡有很多家苗民熱情邀請程相儒,但都被他推辭了,他不喜歡給不熟的人添麻煩,於是選擇回到石番家去休息。
石番也是很久都沒合眼過了,無論身體還是精力,都有些無法支撐,於是在靈堂前哭過痛快之後,找來人替他守半夜,他則上樓跟程相儒擠在了一張床上。
倒不是石番有什麼特殊癖好,而是龍婆的房間讓給了冷螢,床位有限,他隻能和程相儒湊合擠在一起。
本來程相儒很困,但當石番在他身邊躺下後,他又有些睡不著了。
“石番,你覺得,龍婆臨終前,為什麼要指著我,讓你找到我?”程相儒對這一點始終想不透。
“這件事,我也一直在想。我覺得,婆婆應該不是讓我找你,而是找一個和你長得像的人,比如你爸。”
程相儒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他覺得石番這麼推測很有道理,他竟然之前一直沒想到。
可是,想到龍婆的本命蠱化蝶後兩次落在他的肩頭,程相儒又覺得石番的推測可能有些過於主觀臆斷,真實情況很有可能並沒這麼簡單。
如果,龍婆真的是讓石番找到程相儒,那她會有怎樣的目的呢?會不會與程誌風同龍婆的那次秘密談話內容有關?也或者,程相儒本身就與這千岩苗寨有著罕為人知的關係?
“石番,你對龍婆的本命蠱落在我肩膀上這件事,有啥看法沒?”
“呼……嚕……”
“呃……好吧,睡吧。”
程相儒閉上眼,腦中仍控製不住地在想那些還沒理清的線索,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他覺得自己隻是剛剛閉上了眼睛,還沒睡踏實,便被“劈裡啪啦”的鞭炮聲吵醒。他翻了個身想繼續睡,沒想到外麵竟然響起了嗩呐和鑼鼓聲,吹吹打打的就在窗根下,震得他頭皮發麻。
此時程相儒才猛然想起來,今天是龍婆離世的第三天,是龍婆出殯的重要日子。
他急忙從床上爬起來,發現旁邊已經空了,於是他快速套上衣褲,踩著鞋子就下了樓。
靈堂中,四周擠滿了人,正中央有四個壯漢分彆站在靈柩的四角,都是麵露難色,不知因為什麼。
石番與寨子裡的幾個老人站在一起,好像在激烈爭執著什麼,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程相儒以前見過村中老人出殯,知道出殯前應該是追悼儀式,哭聲成片,算是親屬告彆。然後合棺,由樂隊引領抬棺人和出殯隊伍在村中走幾圈,算是亡者與自己生長的故土告彆。最後一路吹吹打打,由村中男性組成送殯隊伍,趕赴墓的,並趕在天亮前完成下葬。
但現在眼看著天色漸亮,樂隊還在外麵吹吹打打,靈堂內卻始終沒有合棺,實在是有些不合常理。
難道,湘西苗族的殯葬流程比較獨特?
程相儒正暗暗納悶著,卻見周老板從人群中鑽了出來,快步走到他的身旁。
“我以為你還要多睡一會兒。”周老板關切地注視著程相儒:“休息得怎麼樣?”
“還行吧。”程相儒環顧左右:“冷螢呢?”
“估計還睡著呢,一直沒下來。”周老板忽然壓低聲音道:“現在出殯遇到狀況了。”
程相儒怔了怔:“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