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番不說話,緊緊攥著拳頭,目光中的怒氣已消散了不少,似是對程相儒的本能表現很滿意。
本來程相儒找石番想單獨談談,就是想知道更多關於龍婆的事,想從中扒出一些與他爸有關的線索。
結果,跟他爸相關的事還沒挖出來,倒是把他自己給挖出來。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程相儒手扶樹乾,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強烈的精神衝擊差點讓他當場昏過去。
說得通了!一切都說得通了!
龍婆離世時大喊著“找到他”,以及說那話時的複雜表情,分明就是見到了期盼已久的至親之人的自然感情流露。
四瞳孔雀蝶多次落在程相儒身上,那應是它寄托了龍婆的遺憾,在替龍婆輕輕撫摸程相儒。
龍婆留下的最後一口氣,是為石番留,應也是為程相儒留。
四瞳孔雀蝶不讓合棺,則應該是完全在等程相儒。
說不定,《驅邪卷》中的內容,也是程誌風從龍婆這裡學的。
程相儒感到全身忽然無力,緩緩屈膝,跪在了龍婆墳前,雙手撐著地麵,看著地上的野草和山土,腦中一片混亂,所有理過的思路又成了亂麻。
石番走過來,站在程相儒麵前,抬手用袖口抹掉眼淚,抽噎道:“其實,在東北那座地宮裡,我對你們都說了謊。我不是要去找金劍,我要找的是你。沒能見過你一麵,才是婆婆一生中最大的遺憾。但我是真沒想到,婆婆明明從沒見過你,甚至隻從你爸那裡見過你小時候的照片,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你……”
“你先彆說了!”程相儒大聲打斷石番,他雙手抓緊掌心中的草和土,肩頭微微顫動,想哭,卻擠不出眼淚,整個人的情緒完全錯亂了,以至於他腦中一片空白,反應變得前所未有的遲鈍。
他不願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但在這種時候,在龍婆的墳前,石番完全沒有理由和必要欺騙他。
可如果一切都是真的,為什麼……
“你怎麼現在才告訴我?”程相儒沒有抬頭,他忽然發現此時的陽光很刺眼,隻有跪在這鬆軟的地上,他才感到踏實。
“沒有機會,而且,就算有機會,我和你說了,你也不會信。不是嗎?”
“你讓我先靜一靜。”程相儒緩緩閉上眼睛,眼淚終於一顆顆地掉了下來,打濕他麵前的土地,浸向地底深處,寄托了他的悔恨和悲痛,更寄托了他的哀思。
“那我們一起吧。”石番說著,跪在了程相儒身旁,趴下了身子,額頭觸碰地麵,久久不起。
不遠處的一棵樹上,冷螢本來正架著一個彈弓瞄準了石番,隻待石番顯露出想要傷害程相儒的舉動,她就一發石子打過去,送石番去給他婆婆陪葬。
可當她看到石番也跪了下去,並跪在程相儒的身邊時,她放下了彈弓,疑惑地抬手撓了撓頭。
她看不懂了,這倆人乾啥呢?咋磕完頭還不抬起頭來啊?而且,有必要並排跪在那裡拜嗎?
這是拜祭呢?還是拜堂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