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穿著深灰色羊絨大衣的男人鼻梁上架著副斯斯文文的鏡框,修長的手推開車門,撐起了手中的黑傘,然後繞過車頭走到了副駕駛,微微傾身,是傘能夠完全遮住從車中下來的人。
唐蓁在副駕駛上朝秦書笙微微一笑,然後自然地邁下車鑽進了秦書笙的傘中。
秦書笙極其自然地接過唐蓁手中的包,兩個人挨得極近,一起走到後門,將三個穿著雨衣和雨靴全副武裝的小包子接了下來。
細密的雨中,那身材高挑的一男一女在一把傘下並肩而行,說說笑笑,身後跟著三個踩著水打打鬨鬨有說有笑的小孩兒,那場景隔著雨幕望去,倒真像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三口了。
霍焱的拳在身側遽然攥緊,不可置信地用有些受傷的眼神盯著迎麵走來的人。
天邊驟然一白,一道閃電亮了起來,映得霍焱整個人蒼白又無措。
雨聲中,他想起之前的一個暴雨天。
那天,他發了瘋般地跑去塵封已久的舊臥室,翻出唐蓁曾經確診白血病的證據,然後自虐似的非要到唐蓁麵前,想要親口聽她說出被蒙蔽已久的真相。
那天,他被暴雨澆得瑟瑟發抖,幾乎是萬念俱灰間,也是等來了如今這樣兩個看上去男才女貌的兩個人。
那天,唐蓁冰冷的語句一刀一刀將他淩遲,令他生不如死。
那天,秦書笙環抱著唐蓁,唐蓁嘲諷的神情像在看一灘垃圾。
霍焱沒有忘記,後來,網上所有的人都知道,他那天狼狽得還不如一條狗。
眼前的場景與記憶重合,霍焱怔怔地,褲腿都被打濕了也渾然不覺。
他想,之後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嗎?他真的擁有了唐蓁生下的三個孩子嗎?他真的離唐蓁越來越近了嗎?
還是說,自那個暴雨天過後,發生過的一切都是他自欺欺人的幻覺?
“……你站在這乾什麼?我家不需要門神。”
直到唐蓁有點驚訝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霍焱才猛然回神。
他表情十分難看地低了低頭,喉頭攢動,然後後退一步讓開了地方。
詩詩在後麵大聲叫著“爸爸”,撒嬌著要霍焱給她脫雨衣,霍焱慌亂的心臟才逐漸安定下來。
他閉了閉眼,然後在女兒麵前蹲下身,不敢看身後那兩個人在做什麼。
秦書笙最近一直在國外飛來飛去,都是學術和工作上的事情,昨天剛剛回國,唐蓁自然要給他接風洗塵。
秦書笙性子溫和,說話幽默風趣,有時候還有幾分噎死人不償命的耿直和狡黠,唐蓁一家子都很愛跟他聊天。
回家的一路上,秦書笙變著法地給三個小孩講自己周遊各國中遇到的種種趣事,唐蓁也聽得津津有味。
她知道秦書笙當年專攻血液疾病是因為自己和詩詩的身體,這麼多年下來,也算是造詣頗深,唐蓁十分欣慰,所以也願意聽他講講這方麵的專業知識。
都說久病成醫,唐蓁跟白血病鬥智鬥勇了這麼多年,覺得自己都能算是半個專家了,於是進家門以後也仍然樂此不疲地跟秦書笙聊著最近他遇到的醫學博士,或者新寫的論文又攻克了哪方麵的難題。
這畫麵落在霍焱的視線中,實在是刺眼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