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毓溫站在一旁,亦是哭聲不斷。
“她命苦。”
宗景灝就站門旁,沒有往裡進,他低著頭,碎發遮擋住了他的表情。
“我記得那年她二十歲生日的時候,家裡出了事,父母離世,我被抓進去,她一個在外麵跑,周旋,想要把我救出來……”程毓溫哽咽著。
“我當時不知道,後來才知道的,她為了我不坐牢,和一個女人做了一個交易,那個女人叫文嫻,她給了一大筆錢,夠補上那些欠的債務,我就不用坐牢,毓秀啊,我妹妹就跟文嫻離開了白城。”
“叫文嫻的這個女人,和自己的丈夫沒有愛情,自己心有所屬,但是又覺得對不起她丈夫,便把毓秀送給了她的丈夫,希望他們有感情,愛上對方……後來毓秀懷孕了,文嫻說要給這個孩子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便對外宣稱自己懷孕了……”
“孩子一出生就抱到了文嫻的身邊,說孩子是她生的,不巧的是,文傾發現了宗啟封和毓秀的關係,他覺得是毓秀趁著文嫻懷孕期間,勾引了宗啟封……那個時候文謹還在位,勢力很大,文傾更是肆無忌憚,抓了毓秀,並且比她給宗啟封打電話說分手,毓秀不肯,他不知道怎麼聽說毓秀之前有個初戀,便把白宏飛也抓了起來,用白宏飛威脅她……”
“不得已,她隻能打電話告訴宗啟封,她還愛著白宏飛,決定離開。其實她並沒有離開,而是被文傾關了起來,這一關,便是六年……”
“是文嫻發現了她沒有跟白宏飛走,而是被文傾關了起來,便逼文傾放人,那個時候已經過了六年,文傾覺得毓秀和宗啟封分開了那麼多年,應該沒有感情了,而且文嫻和宗啟封的‘孩子’又長大了,他便答應放人……”
“六年啊,兩千多個日日夜夜,她被抓進去的時候,剛生產完,也是那個時候傷了身體,以後就再不能生育了,而且精神出現了問題,一年之後才好些。”
“後來,她為了能陪在自己的兒子身邊,嫁給了宗啟封,但是文傾不同意,要她拿家族祖傳的手藝作為代價,才肯答應,至於那個文嫻怎麼死的,我就不清楚了。”
他紅著眼睛抬起頭看站在門旁的宗景灝,淚聲俱下,“躺在這裡,用白布蓋著的女人,是你親生母親。”
臨了又強調的加了一句,“十月懷胎,忍著生產時劇烈的陣痛,生下你的親生母親。”
宗景灝依舊沒有抬頭,隱隱約約能夠看見他輕顫的身軀。
宗啟封站了起來,渾濁的眸子失去了所有的色彩,他小心翼翼的放下程毓秀的手,有不舍,有心痛,最終還是放了下來,他看向程毓溫,“我們出去吧,讓他見她一麵,叫她一聲……盼了一輩子……”
程毓溫抹了一把臉,先一步走出了病房,門外沈培川站在走廊,剛剛程毓溫的聲音,他都聽見了,震驚不已,程毓秀竟然是宗景灝的親生母親。
此刻,他擔心宗景灝怎麼辦。
怎麼麵對。
宗啟封路過宗景灝身邊時,停了下來,手抬起重重的落到他的肩膀上,“彆讓她帶著遺憾走。”
宗啟封的手用力的握著他的肩膀,紅著眼眶,“她盼了一輩子,活著的時候,終究沒盼到,現在彆再讓她帶著遺憾走。”
說完他走出病房,關上了房間裡的門,房門關上的那一刻,隔絕了外麵的一切,就連空氣都和外麵隔絕了。
整個病房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
隻能依稀看見,宗景灝的身體抖的比之前更加的厲害,緩緩的他身軀彎了下來,順著牆,滑坐到地上。
他的雙臂搭在膝蓋上,腦袋埋在雙臂間,沒有人看到他的表情,甚至沒有人看到他哭。
隻是有水滑過他的臉頰,滴落到地上。
此時此刻,他連去看她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林辛言醒來時,鼻尖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身上的衣服被換成了病服,她記得程毓秀為她擋住了危險,她才能無恙,當時她傷的很嚴重,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她掀開被子下床,小腿很疼,她拉上褲管才看到腿上有傷,出車禍時,她的腿好像被什麼夾到不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