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刻的許嫣然眼裡,夏雲初儼然是個刀頭舔血的魔鬼。
她起初竟還以為對方不過是個還算聰明的落魄富家女,天真地打算給她點厲害看看。
許嫣然從小到大一帆風順,哪裡碰過這種人。
“嫂子,你放我一馬,我……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夏雲初眼神裡透出輕蔑,用手機冰涼地屏幕拍了拍她的臉:“你敢說什麼?”
許嫣然一顆心涼透,夏雲初的手機裡有她設計毒害夏雲初的錄音,還有她被烏依賀侵犯的全過程,雖然沒有到最後一步,但看的人可不會管那麼多。
“聽好了。”夏雲初慢條斯理地警告她,“手機裡的東西我會好好存著,放你一馬單純是我現在不太想碰血腥的東西,臟了自己的手。”
說完,她順勢拿起許嫣然掉在一旁的手機,連同手裡的刀一塊扔進了旁邊的玻璃魚缸內。
做完這些,夏雲初看都沒再看一眼床上啜泣不止的女人,抽身離開。
回到自己休息的小樓,見一樓大廳裡亮著盞微弱的壁燈,阿茶正弓著身子在擦地,見夏雲初回來,臉色不太好看,趕緊上前。
“太太。”
這裡沒有第三個人,夏雲初看著麵前略顯局促的婦人,開門見山地道:“我欠你一個人情,說吧,你想要什麼?”
阿茶無意中偷聽到烏依賀安排手下人準備迷藥,要迷暈她的事,立即就跑來找她通氣。隨後還不顧危險,暗中幫著夏雲初把下了藥的果汁換了。
她們認識才不過一天,阿茶這麼幫她,說是出於善良或者是對她感情顯然很扯淡。
唯一的理由,阿茶有求於她。
阿茶絞著手指,一咬牙,先跪在了夏雲初麵前:“太太,我小兒子還小。我活了半輩子,自己的命已經這樣了,可是我不想所有孩子,都隻能重複我的命運……求求太太,給他一條生路,帶他離開。”
嗬,她要求的,是一條人命。
夏雲初沒有立即答應:“我會考慮的,這畢竟不是小事,帶個小孩偷渡回去不容易。”
其實憑著許黎川的三個字,帶個小孩偷渡回國不難,照顧就更容易了,給一筆錢,安排到寄宿學校去,或者請個保姆,都不是什麼麻煩事。
隻不過這個阿茶還有用處,先吊著她,比一口答應更有效果。
果然,阿茶誠惶誠恐地磕頭。
“求太太……”
“好了。”夏雲初扶她起來,“我明天給你答複,你先替我找點東西來。”
“太太您要什麼?”
“烏依賀他們準備讓我喝的那種迷藥。”
夏雲初回到房間,發了條短信給雲泊,讓他送件合適許嫣然的衣服去烏依賀房裡。
彆的話,她一個字也沒有多說。
既然許嫣然是雲泊帶來的人,自然該由雲泊來負責。此外,夏雲初還隱隱覺得,許嫣然對雲泊的感情不一般,被心上人知道自己那麼不堪的一麵,對許嫣然的打擊一定是巨大的,這小丫頭也能就此安分了。
夏雲初猜中了許嫣然對雲泊的感情,卻低估了女人的妒恨和報複心。
許嫣然的手機被毀,她一身破布出不了門,縮在床上無助之際,有人敲門進來,許嫣然下意識地裹緊了薄被。進來的是個男人,他不聲不響地放下一套合身的衣服,轉身就走。
許嫣然認得這人,是雲泊身邊的人,接機的時候,他就在場。
她一時間如墜冰窖,烏依賀肯定不會傻到主動去告訴雲泊,是夏雲初……一定是她!
許嫣然恨得牙癢癢,隻想把那個女人剝皮抽筋!
“夏雲初,我一定要讓你付出代價!”
許嫣然換好衣服,將自己那張淚痕斑駁的臉收拾乾淨,若無其事地回到宴會廳。
無論在哪裡,師哥雲泊永遠是焦點。
許嫣然看著被眾星拱月簇擁著的雲泊,頭一次覺得心虛難堪。
雲泊閒散隨意地聽周圍人說話,眸光淡瞥,注意到角落裡的許嫣然,略微一頓。他輕聲和周圍人簡單說了兩句,抽身朝許嫣然走去。
他停在她麵前,臉上神色溫和一如既往,對許嫣然說:“明天一早,我就安排人送你回去。”
他半個字都不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寧願看他生氣,憤怒……至少證明,他對她還是在意的。
“我不回去!”許嫣然聲音聽著像賭氣。
雲泊皺了皺眉,正要說點什麼,抬眼見門口,許黎川和烏依將軍一塊進來了。
他眸光動了動,突然有些拿不準許黎川這趟來的真正目的。
許嫣然已經撲向了許黎川,還不忘和將軍先打個招呼。
“將軍。”她轉頭輕輕地拉住許黎川的袖口,“哥哥,我想跟你說件事。”
許黎川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雖說不上多親近,但畢竟也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血脈親人,她有事想求他,他自然不會不聽。
於是,他衝烏依將軍微微欠身,由許嫣然拉著走到了外麵門廊上。
聽許嫣然說明意圖,許黎川瞥了她一眼。
“你想回雲城住?”
他眼眸幽深,無形中便給人壓力。
許嫣然揚起一貫天真無邪的笑臉,甚至得寸進尺地抱住了許黎川的手臂撒嬌:“哥哥,我們好多年沒見了,我很想你,想在你身邊多待一陣子。還有嫂子……我跟嫂子特彆投緣,和她很聊得來,我們姑嫂兩個還能做個伴。”
最後這句話觸動了許黎川。
有許嫣然在家陪著夏雲初……不,是看著她,他或許能更放心一些。
於是,他鬆了口。
“好。”
“謝謝哥。”許嫣然高興不已。
隻要能回去,在夏雲初身邊,她就不信找不到機會對付她!
打發走許嫣然,許黎川給羅嚴打了個電話。
他本打算等宴會結束,就讓人把許嫣然送回y國。不過現在情況有變。
“晚上的飛機取消,多派幾個人跟在小姐身邊,保護好她。”
“是。”
剛掛斷了,又有一通電話鑽了進來。
許黎川看著來電顯示那個“家”字,疏淡的眉目柔軟了兩分。
這是夏雲初偷偷該的備注。
他發現了,懶得改回來,任由她去了。
“喂。”許黎川接聽了電話,開口時,嘴角浮起一抹自己都沒留意的弧度。
80. 心生憐愛
“你在哪裡?”女人慵懶的嗓音入耳,聽著像犯困的貓。
他答:“還在宴會廳。”
夏雲初此時剛剛洗完澡,裹了一條薄毯,坐在陽台上靜默地看著那金光璀璨的宴會廳。
如果一切順利,明天這個時候,她就應該回到了雲城。
“什麼時候回來?”
夏雲初打了個哈欠,令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加困倦。而她清明冷靜的目光,卻落在手邊那個白色的小紙包上。
她得賭這一次。
“你這是想我,還是催我?”許黎川低沉醇厚的嗓音帶了兩分玩味。
他心情似乎不錯,竟然破天荒地逗她。
夏雲初慢悠悠地反問:“你這是在猜我的心思?許黎川,你不會愛上我了吧?”
她聲音帶著一如既往的得意和調侃。
完美無缺。
許黎川這個人,太善於從細節抓破綻。
偽裝不到百分百,瞞不過他。
許黎川果然不疑有他,隻笑了一下,淡淡說:“事情談的差不多了,我馬上回去。”
他在談什麼事情?
又是跟誰?
夏雲初雖然好奇的,但這不是她該操心的。
白色的小紙包被她捏進掌心,紙包有棱有角,刺得她生疼。
她聽見自己緩緩說:“好,我等你。”
許黎川隻“嗯”了一聲,結束了通話。他一手插進褲兜裡,轉身步入宴會廳。
許黎川行事向來低調,古滇又是異國,今晚來賓裡知道他身份的不多,不過來的都是人精,但見烏依將軍對他的態度,都知道此人不遜於雲少,無一不堆出笑臉,上杆子巴結著。
許黎川卻早就摸清了這些人的底細,除了兩個必須要打交道的,其他人,他維持著冷淡的禮貌,三兩句話打發了。
烏依將軍看出了許黎川的心不在焉。
“許總人在這裡,心思恐怕飄遠了。”
許黎川不否認也不接這句調侃,微微一笑,順話道:“將軍這裡熱鬨,我就不多陪了。”
烏依將軍朗聲大笑:“原來是急著回去陪許太太。”
這句聽似無心的善意戲侃,令旁邊的雲泊聽得刺耳,他嘴角笑意漸冷,看著許黎川朝烏依將軍稍一欠身,轉身往外。
“雲少。”烏依將軍年過半百,眼角已經布滿溝壑細紋,但那雙眼睛在歲月裡沉澱得愈發精明銳利,他提醒雲泊,“女人有的是,沒得到新鮮,得到了都一樣。而且依你雲少的地位,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犯不著。”
這一番話實含敲打意味。
雲泊對許黎川那位太太的心思,他看得很清楚。
夏雲初的確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有膽有謀,敢隻身闖進書房找他談。烏依將軍對她也有兩分欣賞,但為了她去開罪許黎川,不是什麼理智的事。
烏依將軍對雲泊的提醒,不過是念在他和雲泊父親那些舊交情。
雲泊收回目光,看向烏依將軍,臉上笑意謙和,但眼底深處卻半點情緒也無。
“謝謝烏依將軍的提醒。不過我這個人向來沒什麼執念,唯一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他要夏雲初!
烏依將軍意味不明地笑,花白的羊角須跟著顫動起來:“雲少,當心做賠本買賣。”
雲泊輕笑,輕晃著杯中精釀的美酒,一口下喉醇香甘冽。他呼吸裡也帶著幾分酒氣。
“看來烏依將軍和許總那邊已經聊妥了?”
許黎川和烏依將軍一塊消失了好一會兒。
這兩人無交情可敘舊,談的肯定是公事。回來時氣氛和諧,看來是談妥了。
烏依將軍聽了這話倒也不惱怒,隻道:“在商言商,這個道理雲少不用我來教吧?”
雲泊勾唇淺笑:“自然。不過我個人不喜歡和許總一塊做生意,烏依將軍,我們這單生意結束以後,好聚好散,以後有機會再合作。”
烏依將軍那雙老狐狸般狡猾的眼睛輕輕眯起,轉瞬間,心思百轉千回。
自從雲泊接手雲堂以後,立了許多新規矩,對烏依將軍而言多添了無端的阻礙,他不過是看在老堂主的麵子上才繼續合作下去。
眼下又出現了個許黎川,此人精明狠辣,手段過人,他很是欣賞。
如今雲泊願意親自拆買賣,好過讓他烏依將軍做惡人,說欺負老友的小輩,他自然樂得答應。
“好,買賣不做了,但我們烏依家族和雲家的交情擺在這兒!有什麼需要伯父我幫忙的地方,你隨時開口!”
這場麵話說得倒是情真意切。
雲泊眸光平淡,微笑配合:“好。”
烏依將軍滿意點頭,又有人來敬酒祝賀,他忙於應酬,雲泊低調地抽身離開,走出了將軍府。
大門口停著一排排來接的車,雖然型號款式各異,但無一不是裝著防彈鐵板,加上配槍的士兵護送。
有錢有權的人,一個比一個怕死。
他譏諷地抬了下嘴角,走向對麵街角一輛加長的黑色轎車。
阿元就守在車門外,見雲少走來,替他拉開車門。
雲泊坐進車裡,並不吩咐開車,靜默地看著將軍府戒備森嚴的大門口。
他那雙桃花眼總帶兩分笑,外人看去隻覺得藏著三月的溫煦,殊不知,撕破這層假象,裡麵是風雪饕鬄的臘月,殘忍冷酷。
來參加宴會的這批人,都活不過明天,就儘情享受最後這一晚吧!
“阿元。”雲泊緩慢地開嗓吩咐,“叫府裡的眼線盯緊夏雲初,她要是有什麼意外,我要他們拿命來填補!”
這次,他要一舉把她留在身邊!
許黎川回到小樓時,夏雲初已經躺在了床上。
寬大柔軟的天鵝絨大床,她依然是縮成小小一團,極沒有安全感地睡在一角,翻個身就能掉下去。他放輕了腳步走過去。
其實夏雲初沒有睡著,耳朵機敏得很。
她隻是閉著眼睛在休息,在等,等許黎川回來。
在他進門之前,她就捕捉到了他的腳步聲。她用耳朵去“看”他的舉動,他緩步走到了床邊。
夏雲初佯裝熟睡,呼吸均勻,胸口隨之一起一伏,
許黎川屈膝半蹲在床前。
床頭燈暖黃色的光暈下,熟睡中的夏雲初像隻乖順柔軟的小貓,沒有平時張牙舞爪的樣子,隻是臉色蒼白,下巴尖削,我見猶憐。
她這陣子瘦了好多。
81. 喝點什麼?
其實仔細去想,她經受的這些,或直接或間接,無一不是他給的。
明知她剛剛懷孕,又恐高得厲害。
他甚至執意帶她來到這個戰火紛飛的異國。
許黎川心裡頭一次產生了一絲異樣的愧疚,他伸手輕碰了碰她的臉,最後,薄涼的指尖落在女人柔軟的唇瓣上,輕輕摩挲著。他嘗過無數次她的味道,像最美味的糕點,加了罌粟,令人欲罷不能。
許黎川低頭湊近,感受著她溫暖的呼吸,然後,吻上了她柔軟的唇。
羽毛似的,輕柔碾摩,卻沒有更深一步。
他沒打算弄醒她,眷戀之後,抽身離去。
沒過一會兒,浴室裡傳出了水聲。
夏雲初悄無聲息地睜開眼睛。
暖黃的床頭燈成了一層霜,籠罩著她澈明幽亮的眼底,幾分茫然混沌。
她輕輕撫摸著自己的嘴唇,上麵仿佛還有他殘留的溫度。
這個吻輕柔得如蜻蜓點水,卻比之前任何一次激烈的親吻都更令她心魂顫抖。
她愈發看不透許黎川了。
如果不愛,為什麼總會不經意流露出這樣溫柔的瞬間,讓她一步步越陷越深?
許黎川衝完澡出來,房間裡的燈光明亮。
夏雲初已經醒了。
房間內配有精巧的小吧台,她正在熱牛奶,聽見響動回過身。
“喝點什麼?”
夏雲初手端著一杯熱牛奶,帶吊睡衣。明亮的光線下,她裸露在外的皮膚細膩白嫩得便像牛奶一樣,嫩滑柔軟。
而她麵前,光潔可鑒人的黑色大理石台麵上,擺著各種上好的茶葉和咖啡豆。
許黎川沒答話,走過去,欺身壓近,兩手撐在她腰側,將她抵在冰涼的大理石台上,他高出她許多,垂眸鎖住她,看見她嘴唇上方還留著一圈奶白。他低頭,吮吸輕舔,幽深的眸光靜默地看著她,一手輕輕捏住她的手腕,將牛奶杯送到了自己嘴邊。
大半杯牛奶,他儘數喝完。
濃鬱醇厚的奶香味在他舌尖散開。
再過一陣子,她身上也會散發出這種氣味,軟糯綿綿的奶香味。
許黎川這樣想著,眸光深了兩分,身體居然很快隨之起了生理反應。他鬆開手,不經意地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怎麼醒了?”
“突然就醒了。”夏雲初毫無察覺地再度貼了上去,“我還以為你要到半夜才能回來。”
其實現在已經快到半夜了。
許黎川坐在茶幾邊的單人沙發上,手臂一伸,將夏雲初拉入了懷裡。
她順勢勾住他的脖頸,懶懶地窩在他懷裡,困倦地打哈欠。
“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再過幾天吧。”許黎川沒打算讓她察覺到自己的歉意,隻想暗中加快進度,早點擺平這裡的一切,早點帶她回家。他頓了片刻,低聲對她道,“嫣然會跟我們一塊回去。”
這小丫頭居然還敢和她待在一處?
夏雲初極淡地挑了挑眉,表麵倒是不露聲色:“是嗎?你們兄妹兩多年沒見,多相處一陣子也好。”
她沒把許嫣然那個小姑娘放在眼裡,也並不在意。
許黎川平淡地說:“你待在家裡無聊,她能順便給你做個伴。”
夏雲初敏感地讀出了他話裡的深意。
他要把她鎖在家裡?
“許黎川……”她平靜地依偎在他胸口,聽著他的心跳聲,一字一句地說,“你知道我這個人的,我要是不願意,誰也彆想逼我。”
許黎川沐浴過後,猶帶餘溫的指尖捏起她的下巴,迫得她和他直視。
“彆反抗我。你想知道的事,我都會調查清楚,把答案送到你麵前。而你隻需要乖一點。”
他嗓音很輕,卻帶著上位者的強勢和壓迫感,不留回旋的餘地。
他知道她愛他,愛到盲目的地步,所以以為一切儘在掌握。
他有的是時間擺平她那些困惑……
夏雲初深凝著他,幾秒之後,似乎疲乏了。
“許黎川,我憑什麼信你?”
“你愛我,所以你彆無選擇,隻能信我。”
他玩慣了猜心的手段,也看透了她一顆真心,吃定她,所以那樣篤定。
夏雲初盯著他,忽地笑了,突然附身一口重重地咬在他脖側,他不躲,任由她咬著,感受著疼痛。她終於鬆了齒關,頭埋在他肩窩裡,手抓緊他胸前的衣襟,揪成一團。
“許黎川,你跟我發誓……發誓我父親的死,明叔的事……都和你無關!你發誓!”
誓言這種東西,在許黎川看來再可笑不過了。
這種上嘴皮碰下嘴皮的東西,她居然信。
而他亦笑不出來,他心裡泛起一陣柔軟的疼痛,居然配合。
“我發誓。”他輕歎出口氣,說,“夏雲初,我發誓這些都與我無關。”
說完這句話,他忽然察覺到了身體的異樣。
他頭眩暈,四肢的力氣慢慢被抽走,許黎川神色大變,難以置信地盯著眼前的女人。夏雲初已經退出他的懷抱,在兩步之外看著他掙紮,她眼裡有太多太多情緒,他辨不清楚,甚至視線開始模糊,許黎川想站起來,但還未起身,又重新跌回了沙發上。
那杯牛奶……
他出離憤怒:“夏雲初!你敢,給我下藥?!”
那杯牛奶,她壓根沒有沾唇,隻是在他從浴室出來的前一刻,為了瞞過他,用指尖沾了一點塗上嘴唇。
她存了心誘惑他,讓他卸下防備。
而他……就這樣上鉤了。
夏雲初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情,慌亂,恐懼,竊喜,痛苦……這些情緒一股腦炸裂。她隻能無動於衷地看著許黎川意識混沌地癱倒在沙發上,在強烈的藥效下,他終於失去了所有力氣。
暴怒過後,許黎川的鎮定和冷靜悉數回歸,他憑借意誌撐住最後一絲理智,在夏雲初靠近地瞬間,拚儘全力抓住她的手臂。
“你想做什麼?”
夏雲初壓根無需掙紮,他先脫力,眼睜睜地看著她的手臂從自己掌心滑出。
“我要去查真相。”
許黎川撐不開眼皮,嗓音低沉沙啞,透出令人戰栗的寒意:“你敢……你敢離開!”
82. 烏依賀劫車
情緒激動的情況下,藥效發作得更猛更快。
許黎川終於失去了意識,倒在沙發上,像是睡著了一樣,眉心一道刻痕,仿佛嵌入了肉裡。
夏雲初輕輕撫摸著他的臉,指尖滑過他深刻的眉目,低頭,輕吻他的眼皮。
“許黎川,我從來都沒想過要離開你。”她喃喃輕語,“可我要給自己一個交代。”
夏雲初取出事先藏在床底下的繩子和黑色膠布,將許黎川綁住,用膠布封住嘴。
做完這一切,她看了眼時間。
淩晨兩點。
夏雲初找出烏依將軍給她的槍藏在衣服內兜裡,帶上包出門。
阿茶緊張地等在樓下,見到夏雲初也不多說話,隻領著她走一條偏僻的小路,路上碰見幾個傭人,阿茶敷衍了過去,沒有引起她們的疑心。將軍府的偏門有好幾個,其中一個專門給下人出入,看守的正好是阿茶的兩個兒子。
兩人都配了槍。
阿茶讓自己的大兒子圖克親自送夏雲初去坐飛機。
雖然阿茶幫助她的動機不純,但這個女人的確淳樸善良。
夏雲初低聲說了句“謝謝”並不推辭,鑽進車裡。
阿茶立即原路返回,她低著頭一路快走,沒留心前方,一頭撞上了一堵人牆。阿茶抬頭看清眼前的人,瞬間臉上蒼白,癱倒在地,嘴唇囁嚅地叫了一聲:“烏依…烏依公子……”
一路行車都很平穩,車子似乎開出了市中心,外麵一片寂靜。
夏雲初懸著的心也逐漸放鬆下來。
圖克是個沉默靦腆的大男孩,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他一直沒敢正眼看夏雲初。偶爾偷偷地從後視鏡裡飛快地偷看她一眼,被夏雲初抓住,臉就紅了起來。
他在將軍府做事,見過很多貴族姑娘,但這位太太身上有種和其她女人不一樣的氣質,吸引他控製不住自己的目光,頻頻去看。
夏雲初沒什麼閒心和他交談,她腦子裡很亂。
藥效隻能撐五個小時,而一條破繩索和膠布自然困不住許黎川,她隻是為了拖延時間。
許黎川清醒之後呢?
她沒見過暴怒的許黎川,他總是淡淡的,喜怒哀樂都籠著一層霧,令她看不透。
可這一次,她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憤怒。
她要怎麼應對他?
夏雲初還沒來得及細想,突然汽車一個急刹。她險些一頭撞上前方副駕駛座坐的靠椅,幸虧被胸前的安全帶拉了回來。
“砰砰——”
外麵有人朝車開槍,緊接著連踹了車門幾腳。
“夏雲初,給老子滾下來!不然我就用炸彈把你們一塊炸死在裡麵!”
是烏依賀的聲音。
夏雲初心一涼,迅速鎮定下來。她一把拉住猶疑著要開門下車的圖克:“你彆白白為我送死!”
烏依賀的目標是她。
夏雲初推門下車。
可幾乎是同時,圖克也跟著下來了。
夏雲初皺了眉,卻聽見他很輕地說:“母親說了,要保護好太太。”
夏雲初愕然,心生幾分動容。
可外麵的形式不容樂觀,至少五輛車從四麵八方將這輛防彈車包圍,車上人已經下來了,個個都拿著不同規格的槍,子彈充足,足夠將他們打成血漿。
烏依賀就站在夏雲初麵前,他盯著這個毫無懼色的女人,用黑洞洞的槍口頂住她的腦門。
“你不是挺橫的嗎,想玩死老子?嗯?”他朝著夏雲初啐了一口,臉上還留著她的掌摑印。
“公子……”圖克不忍夏雲初受辱,剛要上前,烏依賀槍口一轉,朝著他腦門沒有猶豫地扣下扳機。
“砰——”
夏雲初閉上眼睛,感受到溫熱的血液濺到了她臉、脖子上。她一顆心在發抖,憤怒驚懼一並炸裂,胃裡亦是翻江倒海。但她幾乎咬碎了牙在強忍著,這個畜生視人命如草芥。
“烏依賀!”一個無辜的人因為自己慘死眼前,夏雲初隻恨不得把烏依賀打成血窟窿。
“不止是他,還有他全家,幫過你的都得死!”
夏雲初冷冷盯著他:“幫助我最大的是你父親,不如你也去大義滅親。”
“他媽的!”烏依賀衝著女人絕豔的小臉揚起巴掌,最終卻沒扇下去。他突然笑了起來,手去摸她的臉,“我們這兒可亂的很,你在去坐飛機的路上失蹤了,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這筆賬,許黎川算不到我頭上。”
烏依賀能跟上來,肯定是先派人盯住了她……所有知情人,阿茶和她的兒子一個都活不了了。
夏雲初逼自己冷靜下來,她不動聲色地摸到了內兜裡硬物——她有槍在身上,要活著,要找機會!
“我們之間的恩怨,你拖下人進來,不覺得跌份嗎?”夏雲初一字一字平靜地說,“你抓我去殺了刮了,也隻能泄憤,不如那我做籌碼,你可以和許黎川談條件,從他那裡要些東西。這樣不是更劃算。”
她把自己這條命利用到了極致。
烏依賀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眼神狡猾,似乎在算她的分量。
不止是許黎川,還有雲泊都要她……這個女人,的確是個寶貝。
夏雲初看出了他的動搖,進一步咬住不放:“但如果你還要動其他人,我寧願跟你魚死網破!”
烏依賀權衡了一番,大笑起來。
“很好,聰明又不怕死的女人很對我胃口。”他湊到夏雲初跟前,閉上眼睛貪婪地嗅著她身上的女性氣息,沉醉不已,“你比酒吧那天晚上,更能讓我起反應。”
夏雲初幾欲作嘔,烏依賀的手已經朝她臉上摸了過來,帶著薄繭的手虎口張開,掐住了她的脖子,讓她不敢輕舉妄動,一張亟不可待的嘴湊過去貪婪地舔著她的臉,她的脖子。
夏雲初渾身僵硬,撐著不動。
“笛笛——”
突然兩聲刺耳的車笛橫插進來。
烏依賀回頭,看見一抹白色人影疾步走來。
他一愣,趕緊將手抽回來,轉身覥著臉迎上去。
“雲少……”
來人正是雲泊。
83. 殺人償命
夏雲初暗暗鬆了口氣,卻還不敢貿然上前。
雲泊神色冰冷,盯住烏依賀,用隻有他們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問他:“你在做什麼?”
“我……我就是玩玩而已,雲少你彆當真。”烏依賀陪著笑臉,小心翼翼地悄聲說,“沒有您給的消息,我怎麼能順利截住她呢?我們把她綁走,用她做人質,一定能讓許黎……”
他話沒說完,突然覺得小腹劇痛,低頭去看,他小腹已經捅進了一把尖刀,刀插得極深,血積在刀刃上,紅色一線連綿不斷地往下流。
烏依賀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在劇痛中癱倒在地,就那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雲泊擦乾淨手上的血,朝夏雲初走去。
而他身後,烏依賀那群手下還沒來得及反應,已經一個接一個的倒下……這附近有雲泊安排的狙擊手。
“雲初,沒事吧?”
他已經走到了她跟前,擔憂地問她情況。
夏雲初臉色蒼白如紙,她一言不發地走到烏依賀麵前,從內兜裡取出一把精巧的手槍。她麵無表情,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地上還有生機的男人。
“不……”
烏依賀虛弱求饒。
‘砰砰砰砰砰砰砰——’
乾脆利落的七槍。
烏依賀徹底被打成了血篩子。
她替圖克報了仇。
什麼將軍公子,什麼賤奴……在她眼裡,一命償一命。
在這個戰亂的國度裡,殺人和被殺,一切都顯得不那麼可怕了。
雲泊什麼也沒說,在旁邊靜靜看著,等她開完槍。他上前,替她擦拭臉上和脖子上還沒乾的血痕,低聲說:“雲初,沒事了。”
她手是冰涼的,雲泊想取她手裡的槍。
可她抓得那麼緊,仿佛那是她的命。
夏雲初扭頭看著雲泊溫潤如玉的臉,嘴唇動了動,說:“我沒子彈了。”
“你不需要它。”雲泊按住她的肩,附身和她平視,“雲初,我在這裡,我會保護你。”
夏雲初無動於衷:“能給我一個彈夾嗎?”
雲泊沉默地看著她:“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機場。”
夏雲初兩腿發麻,好像不是自己的了,隻是麻木地朝來的那輛車挪去。
雲泊伸手攔她:“雲初,跟我待在一起!”
“放開我。”
她心是冷的,身體是冷的,連掙紮都是冷的,不留餘地。
雲泊再次拉住她,妥協讓步。
“這裡不安全,我送你去!”
夏雲初的眼神令他心寒。
什麼時候開始,她連看他,都帶著兩眼戒備?
“你不信我?”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夏雲初清醒地質問他,“你是跟著烏依賀,還是跟著我?”
雲泊顯然是有備而來,她根本不會信什麼湊巧路過的鬼話。
而且從剛剛烏依賀麵對雲泊突然出現的態度來看,並不十分訝異。
顯然,他知道雲泊在這裡。
應該留烏依賀一條命多問兩句的,隻是她怒火攻心,太衝動了,不過雲泊也未必會給她機會。
“……”
雲泊啞然無言。
夏雲初也沒想再逼問,這裡四麵八方都是雲泊的人,惹惱怒了他,她討不到什麼好。
她掙開雲泊的束縛,放軟了語氣:“這背後的原因我不想深究,你也放我走吧。”
抓住她的手微微一僵,隨即,倏然收緊了,力道大得似乎想捏碎她的骨頭,就此揉進血肉裡。
夏雲初吃痛皺眉,回頭,卻看見雲泊那雙桃花眼裡敷上了一層陰霾。
“雲初,我已經放開你太久了……”
羅嚴推開房門時,不見夏雲初,隻看見被綁在沙發上,嘴上貼著膠帶的許黎川。
他被嚇了一跳,趕緊衝上來替許黎川解開繩索。
他二十分鐘之前給先生打電話,無人回應,這很奇怪。
隻要許黎川沒有回應電話,手機就會自動發送定位。
定位顯示,許黎川就在將軍府的小樓裡。
他擔心有異,親自來看看,卻沒想到看到這樣一幕。
羅嚴趕緊叫來蘇靜,經過檢查是迷藥中毒。
藥效強,但藥時不長,也容易解毒。
蘇靜家世代都是醫生,解這種迷藥並不難。她讓傭人低調地準備了幾種藥劑,混合用注射器打進許黎川的靜脈裡。沒過多久,人就慢慢恢複了意識。
那雙深沉如夜的眼眸,終於緩緩睜開,周身淩厲的氣勢在睜眼的瞬間便暴漲。
“羅嚴。”他嗓子帶著幾分藥性過後的沙啞,一字一字如同碎冰,“將所有通往機場的路,都搜一遍。把夏雲初給我抓回來!”
夏雲初被雲泊強勢地塞進車裡,帶回了雲家在古滇的老窩之一。
一棟僻靜的,與世隔絕的小樓。
樓外設有嚴密的安檢措施,確保無誤。
夏雲初剛剛被他拖上車的時候,還瘋狂地不要命地掙紮,可一旦發現局勢無法改變,她就安靜了下來。
她從來都是識時務的,知道什麼時候該做怎樣的事,才是對自己最好。
唯一的盲區不過一個許黎川。
她的軟肋不在這裡,她獨自一人,就是一個無堅不摧的世界。
下車時,夏雲初觀察了一下四周,這棟看似普通的小樓是個堅不可摧的堡壘。進去之後,想逃出來很難。
但眼下她也走不掉了。
她不自討苦吃,任由雲泊指引著,走進大門。樓上有四個房間,最裡麵那個上了鎖,不知用途,另外三個都是臥房。
隨意挑一間,鎖好房門即可。
“想吃點什麼?”雲泊已經脫下西服外套,走進廚房。
冰箱裡食材一應俱全,他拿出一些新鮮的牛肉。夏雲初光看著,胃裡翻江倒海,忍了一路,終於到了極限,她來不及去衛生間,抓起旁邊的垃圾桶吐了起來。
雲泊眉心微皺,看了一眼出現在大門口,準備彙報消息的阿元,後者立即會意,一通電話召醫生過來。
夏雲初連酸水都吐乾淨了,才止住了胃裡的惡心。
雲泊遞上溫水給她漱口,她遲疑了一瞬。
“放心吧。”雲泊聲音很輕,透著一股道不明白的自嘲,“水是乾淨的。”
84. 她必須保護自己和孩子
夏雲初沒說話,也沒看他,接過水杯漱口,重新坐回沙發上。
雲泊問:“不舒服?”
“沒有。”她不打算告訴他自己懷孕的事,補充道,“可能是暈車。”
雲泊顯然並不信她。
“我叫了醫生過來,給你仔細檢查一下。”
夏雲初眸光微變,意識到瞞不下去,不如坦白。
“不用了。”她輕撫自己還未顯形的小腹,抬頭看著雲泊,平靜地告訴他,“我懷孕了。”
這個孩子,自然是許黎川的。
雲泊僵住,滔天的妒恨幾乎將他吞噬,他費了極大的力氣才讓自己表現得冷靜。
“如果你不想要,我可以安排手術……”
“閉嘴!”夏雲初渾身的尖刺豎起來,“雲泊,你敢碰它,我一定殺了你!”
她能殺人,她能下手,她知道血腥的滋味和殺戮的意義。
有時候,為了守護一些東西,你不得不動手。
夏雲初看著雲泊凝霜般沉冷的臉色,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過尖刻,眼下不是她能硬碰硬的時候。
“雲泊……”
她放軟了語氣,話沒出口,麵前的男人唇角溢出冷笑。
“你打算為殺父仇人生孩子?”
夏雲初神經繃緊了:“你知道什麼?”
隻有提到許黎川的時候,夏雲初才會流露出一點異樣。
雲泊所有的情緒凝固在眼底:“我讓人暗中查了。你父親出世之前,最後見的是許黎川,我托人找到了當時驗屍的法醫,說你父親脖子上有很細微的掐痕。他屍體上有疑點,但警方卻沒有追查,應該是有人施壓了。”
而有能力做到這份上的人……
雲泊不給她喘息的時間:“到這份上,你還打算信他是嗎?”
夏雲初默了片刻,掙紮著說:“我想回去一趟,再查清一些事……”
“你還要查什麼?”雲泊耐心耗儘,他捏住她的肩膀。她瘦了好多,肩骨聳立突兀,陷進他掌心,“你把事情交給我處理!”
他眼神熾熱,裡麵不加掩飾的感情洶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