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墨爵的話音輕輕落下,卻宛如巨石一般重重砸在寧建國的心上。
寧建國突然內心一澀,看著寧初夏那雙與她媽媽十分相似的眼睛,純潔無瑕,好比一塊美玉。
他忽的想起寧初夏小時候,粉雕玉琢的一個小姑娘,每天都會跟他要抱抱,奶聲奶氣的跟他撒嬌,那個時候多好啊。
可如今當初那個小女孩現在躺在病房裡,作為她的父親自己到底都乾了些什麼啊!
辜負了初夏的母親,不知道讓她受了多少委屈,現在患了重病他也是最後一個才知道。
寧建國雙眼不停閃爍,淚光乍現,但他知道自己沒資格哭,沒資格在他的女兒麵前流這種肮臟的淚水。
寧初夏躺在病床上,安靜的看著他的父親,一個已過五十歲的男人,在她麵前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寧初夏的眼睛有些濕潤,有些說不出的壓抑感,這是她的父親,她的親生父親啊。
感受到寧初夏的目光,寧建國卻不忍和她直視。初夏得了腦瘤,自己卻毫不知情,對她漠不關心。
逢年過節也從未給她打過電話,問候一聲,甚至還巴不得寧初夏永遠不要回來。他從始至終就沒有扮演好父親這個角色。
寧建國心中湧起一陣陣的悔恨和對寧初夏的心疼之意。
她一個小姑娘,是怎麼獨自承受這些的,還悶不哼聲,把這些苦難全部往肚裡咽。
他忽然又想起來之前戰墨爵通知他這個消息時,說的每一個字又在耳邊再一次響起。
“您是初夏的父親吧,初夏現在遇到了很大的困難。”戰墨爵的聲音低沉沙啞,語氣鄭重無比。
他當時怎麼回答來著?
“寧初夏又要給我添什麼麻煩?!”他當時不耐煩的吼道,總以為這個女兒要求他做什麼事。
電話那邊的戰墨爵沒有生氣,隻是將事實重複了一遍,語氣平淡,偏偏有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您作為初夏的父親,有權知道這件事。初夏得了腦瘤,經過長時間的檢查和治療,但是情況不容樂觀。”
“她現在即將就要準備手術了,恐怕凶多吉少。我希望您作為她的父親,能好好的在她進手術室之前陪伴她。”
戰墨爵說完這些就掛斷了電話,他聽著手機裡的忙音,不由得愣住了神。
每一個字都好比晴天霹靂,給了他當頭一棒,他拿著手機,手指忍不住的哆嗦,麵上也由震驚轉為了愧疚。
所以他馬不停蹄的就來看望寧初夏,萬一這是最後一麵……
寧建國有些不敢往下想了。
戰墨爵說的那些話有幾分誇大的成分,他是故意這樣說的,這樣才能最大程度的激發寧建國對初夏的愧疚之情,才能讓他來趕著見初夏一麵。
寧建國顫顫巍巍的走到寧初夏的床前,有些猶豫的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臉,最後卻停在了半空。
寧建國有些僵硬的放下手,換了個方向,牽起了寧初夏的手。
寧初夏的手指白皙纖細,嬌軟的好像易碎的玻璃,不堪一擊。
寧建國捧起寧初夏的手,緊緊的握在掌心,那麼嬌小脆弱,讓人心生憐惜
寧建國的神色忍不住的悲哀,眼淚再一次湧上了無色液體,鼻頭一酸,淚就流了出來。
寧初夏心頭一軟,眼睛也忍不住酸澀起來,一陣陣的淚意湧上鼻頭,一雙燦爛如星的眼眸因為淚水滋潤而明亮無比。
戰墨爵站在她一旁,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細軟的發絲在手下逆來順受的待著,讓他不忍放手。
寧初夏知道他想要關心自己,含著淚衝對方暖暖一笑,脆弱又堅強。
這一笑,恰似藍天遇到彩虹,雲朵撞見黃昏,美得不可方物,美得驚心動魄。寧初夏不算是容貌十分驚豔的女人,但剛才那含淚一笑,戰墨爵恐怕一輩子都忘不了。
戰墨爵默默地,在心底永遠的記住了這個笑容,在之後的那幾個小時無論多麼難熬,他相信,她的女孩會平安。
父女倆的手緊緊相握,傳遞著彼此的溫度,也不知道隔了多少個春秋,才有了如今這樣溫暖的畫麵。
“初夏。”
寧建國輕輕的喊著,生怕驚擾了麵前這個如天使般的女孩。
“爸爸,我在。”
寧初夏回應道,聲音有些控製不住的顫抖。
多久了,上一次這一幕發生在什麼時候呢。
“是爸爸對不起你。”寧建國望著她那雙與她媽媽神似的眼睛,內心是洶湧的,壓製不住的愧疚。
寧初夏再也忍不住了,晶瑩剔透的眼淚順著她美麗的臉頰緩緩落下,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爸爸知道,我做了很多錯事,不僅傷害了你媽媽,還傷害了你,讓你受了這麼多年的委屈。”
寧建國老淚縱橫,一下下撫摸著女兒的手,害怕她會就此消失,再也不會回來。
“是爸爸鬼迷心竅,當初年輕氣盛,不知天高地厚,才讓你遠離家園,都是爸爸的錯啊。”
寧建國看著比以往消瘦許多的女兒,他眉眼下垂,目光顫抖著,眼前是一片濕潤的霧,在霧裡,他的女兒含著笑看著他。
戰墨爵拍了拍寧初夏的背,示意她應該做些什麼。
沉浸在悲傷和高興中的寧初夏回過神來,望著眼前的男人,這是她的父親。
“爸爸……”寧初夏輕輕的喊了一聲,聲音輕柔又小心翼翼。
寧建國慌忙擦了擦眼淚,驚喜著滿口答應著:“哎,在呢,爸爸在呢。”
“爸爸……”寧初夏用哭腔喊道,眼淚大肆湧出,衝刷著原本就小巧的臉,眼淚無窮無儘,恨不得將這麼多年的委屈儘數哭訴出來。
可是麵對同樣淚流滿麵的父親,寧初夏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一遍遍的喊著。
“爸爸……”
寧建國也像小孩子一樣嗚嗚的哭了起來,他何嘗不是和寧初夏一樣的心情,愧疚折磨著他,一遍遍淩遲他的內心。
戰墨爵幽深如古井的眼眸中也蕩起一圈圈波瀾,冷峻的臉上忍不住動容。
陽光從窗外灑進病房內,為每個人的身上都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窗戶隻開了一條細縫,風就調皮的跑了進來,軟軟的拂過每個人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