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剪瞳第二天出院的時候,Maggie依然在醫院裡。她沉默地看著天花板,眼淚已經流乾了。和邱澤誌這一段感情,是她一直想要的那樣,鮮衣怒馬少年郎,激情永存,熱情永存,麵對邱澤誌的時候,她永遠都有用不完的熱情和活力。
可是他的回應太冷淡,他愛得越深沉,就越淡然。最終,她的任性,雙方的不包容不理解,釀成了這樣一段苦果。
Maggie的卓然氣質,在這一刻頹敗得什麼都不剩。
她站在病房門口,看著蘇剪瞳的身影漸行漸遠,心裡變得空空蕩蕩的。邱澤誌的遺言裡,沒有提到過這麼一個女兒,他死得倉促,很多人很多事都沒有提及。蘇剪瞳,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兒呢?
這一段淒美的感情,於她,到底還留下些什麼呢?
景楊在醫院裡照顧了兩天蘇剪瞳,回來抱著萊萊左右都舍不得放下。第二天一早,景媽媽買菜回來,雙眼微紅。
景楊再三追問,景媽媽才說老劉嬸又來過了,在菜市場上大肆演講景楊和南榮熙的“不堪”事跡呢。圍觀的人很多,好多都認識景媽媽,加上景媽媽和景爸爸都是當過老師的人,在這一片區也算是公眾人物,被人傳來傳去,他們見人都低著頭。
景楊能想象得到老劉嬸的樣子,她年輕的時候在蘇橋街靠賣舊貨物養大了劉文傑和劉盈盈,老劉叔老實,大的本事也沒有,一家人全靠她撐著。她的大嗓門就是在那個時期練出來的。她逢人說話就聲音大三分,快人快語說話跟放炮仗似的,剛巧和景楊慢聲細語完全是兩個對立麵。她的詞彙量都是蘇橋街的那些粗詞,景楊能想象那些話的難聽程度。
如若說以前景楊還能設身處地的為她著想,為這個家庭著想,現在她越來越拉低景楊的底線,景楊真的對她無感了!
以往景楊什麼都能忍!人越懂事,痛苦就越龐大。知識教養,尊嚴道德,分分鐘像巨大韁繩鎖在身上。不能哭,不能鬨,不能怨,不能訴。隻能淡定微笑獨自忍痛歲歲年年,自己還覺得自己風度翩然可堪嘉獎,誰內傷誰知道。
可是現在這樣,提離婚是劉文傑主動提出來的,後來拖著不離也是他們家,這到底是要鬨什麼?景楊放下孩子就往外走。
景媽媽趕緊一把拉住了她,“孩子,他們沒臉咱們不能沒臉,誰是誰非誰對誰錯,人人心裡都有杆秤。何況清者自清,沒人信的謠言總有被人攻破的那一天啊。”
景爸爸也放下了報紙,“他們是沒臉皮的,妄想把你拉到和他們一樣沒臉的水平,然後以豐富的經驗打敗你們。你去跟她一般見識,就是上當了。楊楊,你不許出去!”
景楊接受的一直是這樣的教育,爸爸媽媽擋著,她也喪失了出去的勇氣。
誰知你拿著教養尊嚴看重自己,有些人總不當是那麼回事!你能忍她當你好欺負。老劉嬸就是這樣的人!
這兩天,繼老劉嬸在曾明家的大排檔鬨過自殺後,劉盈盈嚇得再也不敢去見曾明。應她的要求去醫院參加考試。
劉盈盈是醫學專業畢業的,但是出來後一直找不到對口的工作,她能說會道,在南榮熙名下的產業裡賣樂器,倒也過得自如。老劉嬸那天以死相逼讓她離開曾明是來真的,劉盈盈被迫去參加考試。
老劉嬸把醫院裡的工作當鐵飯碗,一輩子就指著女兒能謀個這樣的工作呢。她千打聽萬打聽,才知道和劉盈盈相親的那個博士生雖然有錢,可是遠遠算不上什麼,連個工作指標都弄不進去,這幕後實在能說得上話的,居然是那個和自己兒媳偷人的南榮熙!
但是南榮熙豈是她說見就能見的?要不是有景楊,南榮熙的名字可能一輩子都傳不進老劉嬸的耳朵。
打聽到這一層,她又動了一個大心思。她勸劉文傑和景楊和好!
從醫院出來那天,是蘇剪瞳的生日。她往常的生日也是這樣過的,和外婆一起,去菜場上買菜買麵,然後回家擀麵做長壽麵。今年也絲毫沒有例外。
外婆做的手擀長壽麵是蘇橋街有名的好吃,蘇剪瞳真真的吃兩大碗。外婆疼惜她,恨不得她什麼都多吃點,看著她吃,外婆就一直笑,比自己吃了還開心還高興。
晚飯後,蘇剪瞳獨自一人下樓,到街對麵的小公園內,燃起了一隻小小的蠟燭。母親是難產去世的,生下她的時候,隻顧著看上她一眼就離世了。她的生日,才是真正的母親受難日,每年這個時候,她不想讓外婆傷心,都吃了長壽麵找借口獨自下樓祭拜母親。
她雙手合十,跳躍的燭光映照在她的臉上,讓她的小臉看上去紅彤彤的。母親在日記裡叮囑過,不管怎樣,都要開開心心活著,沒有煩惱沒有憂愁。她過得好,就是對母親最大的福報。所以哪怕是祭拜,蘇剪瞳也一直掛著笑臉,輕聲說:“媽媽,你放心,我馬上就要去漢諾威深造了,那是爸爸呆過的地方,我會將你的祝福和願望一同帶到,我會用我的眼睛,一點點告訴你漢諾威的樣子,德國的樣子!媽媽!”
蠟燭在微風中跳躍得非常歡快,蘇剪瞳的笑意更甚了,“你聽到了,媽媽?我知道你聽到了!”
她站起身來,在風中旋轉起來。那明朗的月光,那拂麵的微風,那沙沙作響的樹枝枝葉,都是媽媽的手,媽媽的聲音,媽媽從來都在她身邊,從來未曾遠離。媽媽,蘇剪瞳低低呢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