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楊睜大眼睛看著他,他沉聲穩重地說:“不是你的錯,完全不是你的錯,這是意外。你能做的所有,都已經做到了最好,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我……”景楊垂下眼瞼,臉上全是痛苦和負疚。
“傻瓜,想哭就哭出來。應該堅強,但不要故作堅強,你越是堅強,彆人越覺得傷害你沒什麼大不了的。”南榮熙將她的腦袋壓到自己的肩頭,低低地說。
景楊一愣,伏在南榮熙的肩頭,失聲痛哭起來。她積蓄了幾年的眼淚和委屈,都在這一時刻深深的哭了出來。
那些丞待消化和磨滅的痛苦,那些不為人知的點點滴滴。她常常在無人的時候哭,在有人的時候表現如常。時間久了,一個女人哪裡能消化生活中如此多的磨人的瑣屑?
她不是語笑嫣然的女子,也沒有轟轟烈烈動人的感情,但是生活裡所有平凡如她,美好如她,堅韌如她的女人,都該有一個好結局。
她哭夠了,抱著已經微涼的茶杯,掩飾著自己通紅的鼻尖,輕聲說:“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起,我不再在太多人麵前宣泄我的負麵情緒。也許,對於曾經非常情緒化的我來說這是一個好現象,或許意味著我開始真正的理解何謂節製,真正的長大成人。我一直都知道生活中糟心的時刻不會消失,要學會的隻是承擔。而且我慢慢發覺,自己消化掉這些,所獲得的經驗和能量要比傾訴和抱怨強大得多。我以為,相信時間和我自己,是最好的方式。結果我錯了,我是軟弱的,靠我自己,我真的承擔不來。”
“還有我,還有我,景兒。”
“我怕,這對你不公平。我不忍心將一個已經糟糕透頂的自己擺放在你麵前,褻瀆你的情感和你的美好。”
她終於肯透露心事,哪怕隻是一星半點,哪怕隻是隻言片語,南榮熙也高興得不得了。她是個有情緒的女孩子,而不是麵對他時無動於衷的陌生人,他抱著她,“傻瓜,傻瓜,感情的事情,從來就沒有所謂公平與不公平。我喜歡,我選擇,那就是對我最大最好的公平。”
早晨是蘇剪瞳和外婆離開的時刻,蘇文和李學前一晚送了很多東西過來,是讓她們帶給李明露的。上一次蘇剪瞳不肯幫舅舅,李學還帶著怨氣呢。但怨氣歸怨氣,知道她們要去德國,就拖了一大箱子東西來帶給女兒。這樣讓蘇剪瞳的行李非常多,卻沒有幾樣是自己的。
李學明顯對於老太太跟著蘇剪瞳離開這件事情鬆了一口大氣。她才不想年輕的時候這個老太婆就顧著照顧瞳瞳,老了還必須要留在她身邊破壞她的生活呢。跟著瞳瞳離開,她和蘇文就無牽無掛,多好。
她的想法蘇剪瞳和外婆都看在眼裡,也習慣了,隻得由著她去。
昨天的雨持續到今天還沒有停,空氣中泛著潮濕的涼意。
沈家三兄弟一個都沒有來,沈懷瑜被奶奶禁足,也沒有來。
沈天白是老師,也是校長,不來有他的考慮和顧慮。沈臨溪最忍受不了離愁彆恨,派人一早將禮物寄到了德國,自己悠哉悠哉去了慈善宣傳片的拍攝現場。
劉盈盈因為老劉叔去世的事情,和曾明也不能來。
結果出現在機場送行的人,隻有景楊和南榮熙。
蘇剪瞳眼眶紅腫,景楊知道她心裡難受,抱著她卻不知道怎樣安慰她。外婆也抹著渾濁的眼淚,看著這生活了一輩子的土地,縱然不舍得,可是更不舍得和外孫女分開。
南榮熙撥通了沈暮言的電話,沈暮言沉悶的聲音揚起,南榮熙想了想,這次無論如何都要開口了。
“沈暮言,你知道蘇剪瞳懷著你的孩子麼?”
他問得鄭重,沈暮言微一晃神,她早就拿掉了那個孩子,當著他的麵。也許他們的世界真的不是同一個,她還太小,有太多的不定性,注定大家不是一路人……
他想起她說的那些話。
她說:“至少兩年,也許就不回來了。”
她說:“德國才是我的夢想,要是機會合適的話,就會留在德國。”
沈暮言挑唇,“那又怎樣?”
“不怎樣,我就是覺得該讓你知道一下。”
“知道了。”沈暮言淡淡應聲。
南榮熙聽出了他聲音裡的寂寥之意,“沈暮言,德國又不是什麼天涯海角,也不是什麼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哪能就阻隔得開?你也說過,人生匆匆幾十年,朝夕苦短……喂,喂?沈三你這個混蛋!”
飛機起飛了,載著蘇剪瞳和外婆,一起飛往了德國……蘇剪瞳望著窗外的藍天白雲,望著那看不清的熟悉的土地,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