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你叫我暮言就好。”
“暮言啊,沒有想到瞳瞳能嫁給你,外婆看你是個好孩子,外婆什麼都不求,就隻是希望你和瞳瞳好好一起過日子。瞳瞳不太懂事,有時候會任性,你是老師,多管教管教她。你們有什麼事情,多多商量著做,夫妻之間不要弄那些不愉快的,生活中的摩擦少不了,大家都多點包容,多點擔待。”外婆這一番話,說得誠懇至極。
沈暮言握著她蒼老的雙手,“是,外婆,我記住了。”
“那外婆就放心了。”外婆笑道,又問,“暮言啊,你是教什麼的啊?”
“小提琴和鋼琴都教。”沈暮言想了想說道。倒不是刻意要對外婆有所隱瞞,而是免得老人家擔心。
“好好好,學這個和教這個的人一般都沒什麼壞心眼,懂得生活也懂得生活裡的謙讓的道理。”除卻神智有時候不太分明,外婆的閱曆和為人一直都是比較豁達的。
不過她說起話來,沒玩沒了的,有一搭沒一搭的,翻來覆去好多話都重複了,沈暮言耐心陪著她一起聊天,回答她反複重複的問話。蘇剪瞳幾次紅了眼眶,去安然的房間裡,見他正在折景楊今天教的折紙遊戲,又返身回來聽外婆和沈暮言講話。
聊到半夜,才將外婆送到房間,看著她睡好發出均勻的呼吸聲,蘇剪瞳鼻子酸酸的,想起晚間回來的時候接到的電話,哭道:“沈暮言,醫生說外婆活不過這個夏天了,最多最多就是一兩個月的時光,如果不好的話,就是這幾天了。我心裡好難受。雖然知道生老病死是人逃不過的循環,但是我多麼希望外婆能一直都好好的在我身邊……”
沈暮言為她擦掉眼淚,撫慰地吻著她的眼瞼,隻想給她最有力的肩膀,讓她傷心難過的時候從此都會有依靠。
將她帶回房間,她依然沉浸在這樣的悲痛氣息裡。沈暮言什麼都沒有說,隻是一直抱著她,任由她哭泣。他知道她傷心難過的時候,說什麼安慰她的話都是沒有用的,讓她好好哭一場發泄夠了就什麼都好了。
蘇剪瞳哭累了,躺在他懷裡漸漸睡沉了,沈暮言剛想起來,她就抓住了他的衣襟,“沈暮言……你別離開我……”
“不會,我永遠都不會。”他喃喃低聲。最終在床頭櫃裡找出濕紙巾將她的眼淚擦乾,稍微收拾了一下,幫她脫掉外衣,才擁著她一起睡熟了。
蘇剪瞳早晨第一件事情就是起床去看外婆,外婆樂哈哈地煮了早餐和雞蛋,招呼她來吃。見到沈暮言也出來,她驚訝了一下,“哎,沈老師也在的啊?這麼早就來了?”
“外婆,你忘記了,我和瞳瞳結婚了。”沈暮言笑道,“以後我都和瞳瞳住一起。我會好好照顧她,也會很愛很愛她。”
他說得有點肉麻,外婆聽得卻高興得合不攏嘴,笑道:“瞧我這記性,還真是……那個,那個沈老師是吧?”
“叫我暮言就可以了。”
“對對對,暮言,趕快過來吃早餐了,這個雞蛋是咱們老鄰居自己家裡養的雞下的,營養最好,你和瞳瞳都該多吃點。”她忽然想起什麼,問蘇剪瞳,“那個瞳瞳啊,我聽說老劉嬸家的媳婦兒要生孩子了?”
蘇剪瞳滿頭黑線,“外婆,楊姐姐現在不是老劉家的人了。”
“管她是誰家的人,我都當她孩子看,這閨女是個好孩子,我留下了好幾十個土雞蛋呢,你給她送去。這懷孩子的人,吃這個補身體最好。”
“是是是,我一會兒就去送。”蘇剪瞳笑道。
這平淡又瑣碎的細節和生活,讓沈暮言一直都感受到一種難以言表微妙的幸福感。這是他曾經從來沒有體會到過的,也很久很久沒有再體會到了。
外婆吃完早飯,就說忙著要去秦阿媽家幫忙給秦家小子相親。蘇剪瞳原本還說帶著她和安然到處遊玩逛逛,去一些她從來沒去過的景點短途旅遊。現在看來,她過著自己的生活忙著自己的事情,才是最幸福安樂的。蘇剪瞳笑了笑,拿了一件外套給她,“外婆,冷了記得加衣服啊。”
外婆喜滋滋地出去了。安然睡眼惺忪地走出來,沈暮言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小懶蟲,快點去刷牙,早飯該涼了!”
安然被拍醒了,做了個鬼臉跑去浴室。
蘇剪瞳笑個不停地看著父子倆的互動,忽然收了笑容,說:“謝謝你,沈暮言。”
“又謝我做什麼?”沈暮言將一個包子加進她碗裡,執意要她多吃點。
蘇剪瞳誠懇地說:“以前蘇橋街住的人,大多都是租房子的,要是連廉價的房屋都沒得住的話,他們要麼就隻能徹底無緣這座城市,要麼就隻能去到更加糟糕的環境居住了。是你重新給了他們希望。我知道站在你的角度做這些事情,肯定有自己的顧慮和思量,站在我的角度,我真的很感激很感激你。就像剛才外婆說的秦家阿媽,她失去了兒子和媳婦,隻有一個相依為命的孫兒。她要是失去廉價的租住房,根本沒有辦法生活下去。她曾經為了不連累剛上大學的孫兒,自己去自殺。但是現在,她活得好好的,她的孫兒大學畢業,也馬上就要相親結婚了。”
“我當時真的沒有想那麼多。”沈暮言看著她眸子裡的色彩,“我就隻是想到你而已。瞳瞳,說我自私也好,自負也罷,這些事情,我隻願意為你一個人而做。”
蘇剪瞳笑了,臉上粉粉的,“所以我更應該感謝你。沈暮言,有你真好,遇到你真好。我何其有幸,有你愛我疼我。”
她說得低下頭去。沈暮言心中被填得滿滿的,笑道:“所以我們之間還要說謝謝嗎?你還是隻連名帶姓的叫我嗎?嗯?”
“暮言。”蘇剪瞳低低喚了一聲他的名字。沈暮言伸出大掌,包住她放在桌子上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