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下,沈家琪的手伸過來,握住她的,無聲地給予慰藉和支持。
“爸怎麼還沒下來?你們都沒去叫嗎?”沈佩玉突然問道。
杜蘭惜捂著嘴笑,掃了眼杜悅,挨近沈佩玉輕聲說:“你也不是不知道咱爸的脾氣。”
“難道……”沈佩玉還沒說完,二樓走廊上就傳來一陣腳步聲。
餐廳裡的其他人紛紛看過去。
二樓樓梯口,出現一抹軍綠色,擦得黑亮的皮鞋踩在地板上,發出篤篤的聲響,在寂靜的房子裡顯得格外清晰,隨即,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的視線範圍中。
滿頭花白的頭發,薄唇緊抿著,麵目陳靜,內斂的威嚴,配上古銅色的肌膚,沈安邦臉上遺留了歲月滄桑的痕跡,然而卻不顯得頹敗,反而更淬煉出沉穩的氣場來,他從樓梯上走來,每一步走在台階上,都顯得穩重而踏實,而他的軍裝左胸處是一連串的勳章。
沈佩玉不由扶額,顯然早已料到沈安邦的這些做法。
沈勇林又皺眉,橫了眼老婆:“你就不能穩重點嗎?”
那頭,沈安邦站在台階處,挺直了腰杆,鷹一般沉穩的目光看向樓下,一一掃過在做所有人,然後又邁步緩慢走下台階,在邁下最後一個台階之前,他掀開眼皮看向餐廳。
“外公!”沈家樂起身奶奶地喊了他聲。
沈安邦淡淡點了下頭,高深莫測地背著手,邊走路邊偷眼瞄向餐桌。
在對上杜悅那雙沉寂的眸子時,沈安邦一個踉蹌,腳下不穩,整個人差點跌倒在地板上,好在眼疾手快扶住了把手,心存僥幸地鬆了口氣,然而餐廳已經響起桌椅摩擦地麵的聲音。
“爸,你有沒有摔倒?”沈勇毅立即衝過來,擔憂之色溢於言表。
沈勇林見自己老爺子搞這一出看得自己心驚膽戰,也推開椅子就過去攙扶。
“爸,沒事吧?有沒有扭到腰?”
沈安邦卻推開兩個兒子,偷偷掃了眼 那邊也跟著站起來的杜悅,虎著臉吼道:“乾什麼?不就是吃一頓飯,慌裡慌張做什麼?還不趕緊坐回去!”
沈勇毅跟沈勇林也都年逾五十了,還這麼被當眾訓斥,尤其是當著後生晚輩的麵,加上今天家裡又有外人,不免都有些尷尬,但也不敢頂撞沈安邦。
沈安邦哼唧兩聲,接著挺直脊梁,掃了掃身上不存在的灰,背手走向餐廳。
沈家琪站在杜悅旁邊,恭敬地喊了聲:“爺爺。”
杜悅雖然見過沈安邦幾次,但都是你啊你地稱呼,還真沒很尊敬地喊過沈安邦,而此時,沈安邦卻裝作不認識她的樣子,杜悅也不跟他搭訕,隻是尊敬地喊了聲:“首長好。”
“嗯。”沈安邦態度也不鹹不淡,回頭看著沈勇毅:“老大,家裡來客人怎麼也不說一聲?”
沈家琪搶先笑著凱歐:“爺爺,你難道忘了,這是悅悅,我給你看過報紙的。”
要是沈安邦,雖然早就認識杜悅,卻沒怎麼留意過這個丫頭的長相,隻是覺得總體來說還算聽話,偶爾會任性的小姑娘,此刻經沈家琪一提醒還真有點嚇到。
那一次,沈安邦被沈家琪三言兩語哄著答應杜悅進門,等他回到書房,得意勁一散去就知道不好,這麼大的事自己怎麼不多想想其中厲害關係就同意了?他一邊暗自懊惱不已,一邊卻又自我安慰,其實自己也是無辜的,都是被沈家琪那混小子被騙了!
解下來 一段時間,沈家琪不再提這件事,而他也樂得逍遙,原本以為那小子隻是打打嘴炮,結果自己好不容易過了半個多月愜意日子,他倒好,直接把人領回家來。
你說帶回來也就算了吧,怎麼帶回來的……居然是這個丫頭片子!
想到自己在這個小丫頭那裡吃得虧,沈安邦一顆心就惴惴不安起來 ,這個丫頭會不會趁著自己不在,把自己的事情都抖落出來?
沈家琪晃悠悠的聲音又響起:“爺爺,你的炸醬麵悅悅已經給你帶來了。”
沈家琪看似隨意的一句話,卻讓餐廳內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了看杜悅又瞧瞧沈安邦。
沈安邦那天釣魚被軍犬追到河裡得事情早在鎮南軍區傳遍,一時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笑談,而釣魚事件中不見其人隻聞其名的杜悅也被冠上沈家新兒媳婦的頭銜。
因為沈老爺子死要麵子,這件事沈家雖然沒有提起,可不表示大家不知道啊!
當沈家琪突然蹦出這句“爺爺,你的炸醬麵悅悅已經給你帶來了。”大家都隻當是老爺子事先就跟杜悅通過氣,今天到家裡拜訪其實也就是過過場子,好給外人一個說法。
陳鴻眉頭擰起,顯然也沒料到自己的公公跟杜悅關係好到這個地步了。
沈佩玉笑嘻嘻地上前接話:“原來爸跟悅悅早就認識了啊,悅悅,你跟爸是怎麼認識的?”
杜悅剛想回答,旁邊就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
她回頭,就看見沈安邦雙手負背,昂首挺胸地走到餐桌旁,路過她身邊時,老爺子用眼角瞄了她一眼,然後又目不斜視、表情嚴肅地在餐桌邊坐下來。
等沈家主事人沈安邦入座後,其他人才陸陸續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保姆,悅悅剛才的炸醬麵你用微波爐熱好了嗎?”沈家琪回頭詢問旁邊端菜的保姆。
保姆笑嘻嘻地回身到廚房,不過片刻就端了一盤炸醬麵出來。
醬料的香味立即飄滿整個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