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成帝眉心又皺起來,眉間褶皺極深,手指若有若無的扣在書桌上發出“叩叩”的聲響,在這分外安靜的氣氛裡顯得十分壓抑。
半晌,文成帝才道:“太子,我命你為此次南順賑災主管,你可有意見。”
太子覺得這燙手山芋實在難接,但口中還是道:“兒臣無異議。”
文成帝麵色稍緩,道:“如此最好,你現在也出發去南順,朕給你絕對權力處理這件事情,但你務必要解決此事,不僅如此,還要圓滿解決此事。到達南順後儘快與刑部還有大理寺回合。途中可能會有暴戾的災民,記得帶上一對精英護衛。”末了,文成帝不忘點播自己兒子一番。
太子心領神會,知道文成帝此次是拿這件事情來考驗自己,看自己是否有能力處理這麼件突如其來的事件。自己不敢退縮,也不能退縮。因此向前一拱手,道:“兒臣遵旨。”說罷也轉身離開了禦書房,隻是走前深深看了祁乾元一眼,祁乾元對著二哥微微欠身,笑了一笑。
太子也不多做停留,點頭之後便走了。
文成帝見太子離開,有些疲憊的對祁乾元還有慶王道:“你們也退下吧,老丞相也留下,順便讓外麵那些人也都回去吧。”
祁乾元與慶王聞言也向前拱手道:“兒臣告退。”兩人便一左一右的離開了。待到了門口,祁乾元關上門,見跪在外麵的臣子一個個像落湯雞一般形容十分落魄,便簡單傳達了文成帝口諭,讓他們都起來了。
這些臣子聞言,都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想毓國安定許久,無外憂無內患,他們何曾受過這般罪罰,因此一隻隻的都像鬥敗的公雞,十分頹然,你攙著我,我扶著你,又冒著大雨一步步走出去。祁乾元招過一名小太監耳語幾句,那太監便急急離開了。
片刻之後,那太監拿了許多油紙傘分給了那些大臣們,並說道是端王囑咐。暴雨裡送了傘,跟冬日裡送了炭火一般十分溫暖人心。那些大臣不由抱拳向端王表達謝意,祁乾元一一謝還了回去。
這時,一旁的慶王冷笑出聲道:“六弟手段高明,竟會這般籠絡人心。”
祁乾元也不回頭,一雙俊目盯著眼前愈下愈大的暴雨道:“五哥心態真好,這時候還能開得玩笑。”
慶王冷哼一聲道:“我是不是開玩笑,想必六弟心裡清楚的很。如今太子遠赴南順,可是一個好機會啊。”
站在他們身後等待的小太監聽見他們之間不動聲色的唇槍舌劍,不禁怕的走的遠遠的,還堵了自己的耳朵。
祁乾元轉過身來,嘴角一勾,不甚在意的樣子,開口道:“太子奉了父皇旨意前往南順,那是為了萬民謀福。五哥說的什麼機會,乾元不是很明白。”
慶王眉眼斜了一下,道:“我最佩服六弟的便是這般冷靜自持,好似萬事與己無關的態度,當真令人佩服。六弟也不會這般愚笨聽不懂五哥我的話,這上位之座吸引力之大,恐怕連當事人自己都說不清楚。”
祁乾元微一揚眉,好似是有些驚訝般開口道:“五哥所說這當事人莫不是自己吧,但是乾元還是規勸五哥,這在宮中人多眼雜,還是莫要口出狂言以免被有心之人抓了把柄去了。”
慶王被祁乾元堵了一道,不禁有些胸悶,接過一旁太監遞過來的油紙傘,用力撐開。爾後袖子一甩步入雨中,複又回頭道:“真希望萬事總像六弟計算那般順利。”說完便堅決的轉了身,踩著四濺的雨花離開了。
而剛才嚇得抖擻的小太監此時卻站直了腰,走到祁乾元麵前,垂著首等他發話。
祁乾元看著慶王那略顯氣急敗壞的身影,一抹笑容映上臉頰,爾後用很低的聲音對著那太監說道:“萬事小心,勿要輕舉妄動。”邊說邊從那名太監手中接過一把丁香色油紙傘。
說話語速極快,這在他們眼裡也不過是是接了一柄油紙傘,未做其他事情。
那太監捕捉很近的點點頭,爾後退到一邊。再看去,又是一番畏畏縮縮的樣子。
祁乾元撐開傘,看著依舊陰沉的天空走到雨中,頗有深意道了一句“天要變了”,便離開了。
禦書房裡,文成帝與老丞相對視一眼,老態漸顯,有些力不從心的樣子,隻好坐到書桌後麵那張鋪了明黃色軟墊的椅子之上,揉揉眉心道:“老丞相,您是我的授業恩師,又是兩朝元老,想是沒有人活的比您還要更精明。”
老丞相聞言,麵上表現的有些驚恐道:“聖上言重了,聖上是位明君,莫要這般折煞老臣。”
文成帝輕歎一口氣,道:“到如今,連你也這般與我虛與委蛇。”
老丞相這才臉色一變,正襟危坐起來,道:“老臣……不敢。聖上若要話,但問無妨。”
文成帝定睛看著老丞相,放佛要將他看穿一般,過會兒才道:“你覺得我這五個兒子如何?”
老丞相心裡暗自無奈,這問題這幾年問了多少遍了,如今還要再問一遍。無法,老丞相隻得強撐回答道:“太子賢明,是儲君之才。慶王浮躁,不堪大任。九王爺性子好動,雖聰穎卻難有定性。而十三皇子年幼勤奮,聰明伶俐,想是長大也是良才。至於最後這端王殿下……聰明,又懂得忍讓,總站在他人身後,未曾大放異彩,卻也不是平庸之輩。”
文成帝點點頭附和,又道:“那愛卿以為誰會掌管這毓國未來?”
老丞相吃了一驚,有些惶恐的跪在地上,口中道:“這……這還不是聖上您的主意,怎輪到其他人妄自猜測,恕臣不知。”
文成帝又歎口氣,道:“罷了,你起來吧。”
老丞相這才兢兢戰戰的站起身,站的端正。
忽而,文成帝開口道:“但願真的是朕的主意就好。”
老丞相站在一旁看著文成帝臉色變化,不由暗自揣測文成帝是否見了什麼物什還是彆的,怎會突然與自己探討這些。末了搖搖頭不再去想,反正他都要卸甲歸田了,這往後朝中詭譎,都與自己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