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放棄了醫學，是嗎？他有喜歡的人嘛？他現在、還活著嗎？”薑西問道。 歸海抬眸。 “他並沒有放棄醫學，他放棄了自己。” 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放棄某個人和某些事，而是放棄自己，放棄自己就相當於放棄了一切，放棄自己在這個世上所存在的意義。 “賀蘭家的事情，我並不清楚。現在也不清楚。我隻知道他被叫回去繼承家族產業，甚至跟我們沒有任何的告別，就這麼離開了研究室。”歸海道，“就算我想找，也根本找不到，有心無力。” 他隻是個窮小子。 不值一提的窮小子。 “那後來呢？”薑西問。 總覺得這是個悲傷的故事。 “後來，研究室就剩下老師，溫師兄還有我三個人。老師鬱鬱寡歡，溫師兄很少說話，一門心思在醫學研究上，我跟著他們兩個一起，也有些壓抑。 過了段時間，有個女同學一直跟在溫師兄的麵前，溫師兄不太理解這種情感，也不太懂那個女同學的心思，他從一開始的抗拒到後麵的慢慢接受。 那個女同學喜歡溫師兄，溫師兄可能也是喜歡她的吧，兩個人應該算是談戀愛。但是自閉症患者表達愛的方式，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 歸海歎了一口氣。 “溫師兄覺得永遠不分離的方式就是讓她陪在自己的身邊，於是，溫師兄殺了她，把她泡在了福爾馬林裡，讓她永遠陪著自己。” 薑西瞳孔震驚。 歸海歎氣：“他不懂，所以犯了罪。” 溫丞很喜歡陪伴的感覺，也很喜歡那個女同學，但是他不懂得表達愛的方式，從來也沒有人告訴過他怎麼愛一個人，他用自己的方式，解決了這個問題。 “這件事的影響太大了，老師護不住他。在法庭上提供證詞的時候，溫師兄也不覺得自己有錯，最後判了刑。溫師兄不明白為什麼他做錯了，最後被刺激，說他是瘋子，根本不懂得愛一個人，親手殺了自己最愛的人，那個他愛的人這輩子都不會回來了。正式判刑進監獄的那天，溫師兄自殺了。” 歸海想到曾經的事情，眉頭緊蹙。 從他的麵容上看，老了幾歲。 “老師最看重的兩個學生一個殘，一個死，他的心情也變得不好。醫科大附屬醫院的那些老教授們開始排擠老師，因為老師曾經太優秀了，如此優秀且自視清高的人注定是格格不入的。他讓我離開研究室，我不想，最後被趕走。”歸海道：“其實，我知道他是為了我好。” 那個時候，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醫科大附屬醫院我是不可能待下去，我到了永安醫院。一直在永安醫院工作。”歸海開口：“小薑，老師…這些年還好嗎？” “他、去世了。”薑西道。 “什麼？！”歸海問。 薑西說道：“我爺爺因為一些事，自殺了。所以我才好奇他曾經的事情，老師，謝謝您告訴我這些。” 她有些心痛。 曾經的周知忌，賀蘭頌，溫丞，還有麵前的歸海，他們都應該是意氣風發鬥誌昂揚的樣子吧，結果現在變得支離破碎，去世的去世，落寞的落寞。 “自殺？老師怎麼會自殺？”歸海看著薑西，問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一直在找尋老師的消息，卻都找不到。老師被醫科大附屬醫院驅逐，從此下落不明。 他就像是被拋棄的孩子一樣，沒有老師沒有師兄，隻能自己蹣跚前進。 “他的一生足夠精彩，他在臨死的時候也在進行醫學研究，之所以選擇死亡，也是為了讓自己解脫。我不清楚爺爺去世的時候在想什麼，但我知道，他不後悔自己的決定。”薑西說道。 這一刻，她居然有點感謝溫離敘。 對於周知忌自殺的事情保密，沒有讓歸海知道。對於周知忌自殺在醫科大的事情，被封閉了消息，知道的人寥寥無幾。 “怪不得。”歸海歎氣。 他看向薑西，說道：“我看到你的時候覺得很親切，你的很多地方都很像老師，也難怪，你是他教出來的。” “老師，您也很好，我很榮幸能成為您的學生。等我解決我的自己的事情，一定會繼續跟您學習。”薑西道。 歸海擺了擺手。 他今天的情緒起伏很大。 還好今天不用問診，不然他恐怕堅持不住。對他來說，和師兄老師在一起的那些記憶，純粹而又美好，他曾經被庇護被眷顧，從來都沒有想過獨當一麵？但是在他們出事後，他也變得世故圓滑起來，承擔了所有。 “我先告辭了。”薑西道。 歸海點頭：“老師，他葬在哪裡？” “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等您什麼時候有空了我們可以一起去看看。”薑西笑著說道。 周知忌一生不是被算計就是算計別人，應該討厭大城市的喧鬨和嘈雜，所以薑西讓他在涇川鎮那片純潔無汙染的土地上，這應該也是老爺子的想法，安詳。即使死了，也能安安靜靜。 歸海點了點頭：“好。” “你問賀蘭師兄的事情，是為何？” 薑西擰著眉，小拳頭緊了緊，說道：“周…爺爺說，賀蘭頌是我的父親。他當年並不希望我被賀蘭家的教條所束縛，所以用了些手段，讓我離開了賀蘭家，領養了我，是為了發掘我的潛能，讓我當個醫生。” 這也是一種執念吧。 曾經，他最完美的學生被毀。 所以把希望放在了下一代身上。 歸海愣住了。 他今天得知了太多爆炸性的消息。 老師、居然會做這樣的事情。 麵前的薑西居然是賀蘭師兄的孩子，他盯著薑西的臉，有一大堆的問題想問，可最後卻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塵是塵，土是土。 那些過去的事就像是走馬燈一樣，他不知道薑西想乾嘛，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能幫助的範圍內支持她。 “小薑，對於曾經的事情，我知道的並不多，你的事情我並不想過多的探究，如果你需要我做些什麼的話，我會做的。”歸海道。 “老師，您客氣了。我沒有想過讓您為我做什麼，您隻需要做好自己，治病救人就好。”薑西認真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