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最後這個“顧慎”……似乎是告誡自己?
顧淮良沒有說什麼,卻見陳刺史止住了哭聲,懷中抱著已然斷氣的陳弈,眼神木然盯著顧淮良。
“陳兄,讓仵作來看看吧……”顧淮良輕聲道。
卻見陳刺史驟然發怒,指著顧淮良的鼻子,吼道:“現在你滿意了?!弈兒他本不是凶手,現在他死了,你顧家滿意了?!”
顧淮良一瞬間無言,卻沒有阻止陳刺史的無禮。
的確,要說到害死陳弈的凶手,除了尚未知曉的元凶,便是他顧淮良首當其衝。
在疑點重重之下先抓了陳弈,又因為看管不周導致犯人莫名暴斃,但是這個錯誤,顧淮良就已經是變相的凶手。
更何況,顧淮良突然想到另一個可能。
這“顧慎”二字,在自己看來,是告誡自己要謹慎,以防被暗算,但是在陳刺史眼中,卻有了另一番意思……
顧淮良想到的,痛失愛子的陳刺史卻未必能想得到。
仵作很快到來,先是翻了翻陳弈的眼皮,又從他身上一一驗過,略作思考之後,扒開陳弈的衣服,卻見身體上詭異地沒有任何傷痕。
陳刺史的臉色也是凝重了一些。
沒有任何傷痕,就是指顧淮良並未在牢中虧待過陳弈,但是陳弈仍然莫名暴斃,唯一的一種可能便是——有人給陳弈的飲食起居中下了毒!
顧淮良臉色一變,看著陳刺史似是已經當做他是殺人凶手的眼睛,心中也是一陣喊冤。
仵作看著這下一秒就要生死相鬥的兩個官員,適時提醒道:“顧大人,陳大人,其實,下毒的方法並光有飲食,甚至包括口鼻進氣,發膚傷口,都是有可能使得陳公子中毒身亡的原因。”
“那要怎麼做?”陳刺史已經顯然跟顧淮良撕破臉。
仵作為難道:“怕是要……”
後半句他沒說出來,但二人已經都是心知肚明。
開膛驗屍,這是陳刺史最不想見到的結果,但此時情況特殊,卻是不得不為。
看著顧淮良與仵作齊齊詢問的眼神,陳刺史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咬牙,目眥欲裂道:“驗!”
“要是驗不出殺我兒的凶手,定要你顧淮良拿命來償!”陳刺史指著顧淮良,曆經大悲之下,身體搖搖欲墜,卻強撐著不肯倒下。
顧淮良除了苦澀點頭,再無他法。
屍體很快被送到驗屍房,還找了淮安最有名的大夫來驗毒。
為防止有人再做手腳,顧淮良全程與陳刺史一起盯著。
另一邊大牢內,李三虎身上傷痕遍布,受儘酷刑卻仍然死不鬆口。
全身劇痛襲來,李三虎神誌尚且清明,當下才明白那人將他送來作證的原因,就是要找一個犧牲品。
身上的幽香還縈繞在鼻尖,似乎隨著血腥的氣味變得更濃了。
想起那人優雅如同天人一般的身姿,雙手不染鮮血卻已經血腥遍布,又想起已經被秘密轉移的妻兒,李三虎慘笑一聲,猛然一咬舌尖……
…………
驗屍結果很快出來。
陳弈的確是中了毒,並且就是在吃食上。
陳弈胃中的食物殘渣,稍用銀針試探,便是已經一片烏黑。
但是,讓仵作奇怪的是,他用銀針探陳弈胸腔氣管處血肉,銀針也是會泛黑。
按理來說,吃進肚裡的食物,應該已經是固體,並不會導致胸腔氣管一起中毒才是。
但這不可能,卻在此刻儘數化為了現實。
仵作也是有些為難地將這個結果稟報給了顧陳二人。
又聽另一邊,獄卒慌張來稟報,說李三虎咬舌自儘了!
眾人都是一震,冥冥之中,似有一種危險就在懸頭頂的感覺。
走進大牢內,突然聞到一股甜膩的香氣,混著冰冷的血腥氣,說不出的詭異。
顧淮良抽了抽鼻子。
“大老爺們兒熏香?”陳刺史憤恨地踢了那屍體一腳。
顧淮良腦中靈光猛然炸開,忙叫道:“堂審時,可沒有這樣濃重的香氣!”
本來已經準備告辭的仵作與大夫,又被請了回來。
仵作再次查驗一番,大夫配合著,查驗了良久,一拍大腿道:“是了!”
據大夫介紹,這香氣,本應是一種名叫五鳳花的花粉,這種奇花異草,本身不是一味毒,但卻碰到鮮血時,香味尤其濃鬱,還有催毒之效!
催毒!
陳刺史想起自己兒子當時就在離李三虎不足三尺的地方坐著,那花粉,自是從他口鼻處進入,才加快了他體內的毒!
自己的兒子,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人害死,陳刺史一時間追悔莫及。
隻是,這五鳳花乃生長在濕熱一帶的高山上,非中原所能有,要不是這位老大夫早年前隨師傅雲遊時見過,恐怕此時,也是一籌莫展。
到底是誰要害陳弈?!顧淮良此刻隻覺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