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陳大人你要做的,是做壓垮陛下心防的最後一根稻草!”
陳大人的眼神陡然清明,沉聲道:“需要我做什麼?”
…………
何熊從酒樓出來,施施然邁著步子,走到顧府門前時,他停住了。
眼中閃過一抹諷刺,何熊不知是暗歎那些年的自己,還是那些諷刺屈辱的曾經。
透過顧府的紅牆朱瓦,他似乎已經看到了那張清麗的少女容顏,當年那般青蓮降世,不屑地告訴她,自己寧可嫁與販夫走卒,也絕不與自己親近半步。
後來,他也知道她的事,她果真與那名小廝私奔,名聲敗壞,無人敢娶!
他看著自己曾經奉為女神的存在,如今變成了人人嘲諷的老姑娘。
然而,這個老姑娘卻讓自己受儘打罵受儘屈辱,他如今更想做的是,親手毀了這株曠世青蓮!
思及此,他的血液不禁有些興奮,舔了舔嘴,何熊冷哼一聲,離開了顧府門前。
顧蓮蕪還是老樣子,正坐在窗前,手中銀針輕巧,繡架上的杜鵑鳥已然栩栩如生,儼然又是一副精品。
“雙麵繡講究細致,統一,嚴謹,因此針線穿插,不可有任何偏差,像這樣……”
顧韶茗看著顧蓮蕪手上不停,講述著那讓人眼花繚亂的針繡,眼中微微閃過一絲羨慕。
她羨慕顧蓮蕪,好像不管是什麼境界與地步,不管是昔日的淮安第一美人名號,還是後來的風言風語,她似乎都能活出不一樣的味道。
寂靜眼眸宛如深淵,這深淵之下,是一往無前,是汪洋萬裡。
她是顧韶茗隻能仰望的人,如同多年前,姥姥嘴裡的娘親一樣。
隻見一個不甚,顧蓮蕪手躲了一下,“嘶——”的一聲。
“哎呀,流血了!”顧韶茗驚呼。
顧蓮蕪皺眉,顧韶茗忙找手帕替她裹住傷口。
“不礙事。”顧蓮蕪輕聲道,轉眼再去看那刺繡,卻見那隻栩栩如生的杜鵑鳥嘴邊,恰是一點紅色滴落,本是一副喜慶的杜鵑登枝圖案,如今卻因為那一點紅的加入,變得淒豔起來。
顧蓮蕪垂下頭,看著手指上的傷口,沉默不語。
杜鵑啼血,顯然不是個好兆頭。
看著那變了味道的刺繡,顧韶茗也是有些惋惜。
“燒了吧!”顧蓮蕪淡淡道,“不吉利。”
“繡了好幾個月呢。”顧韶茗有些不忍。
“再繡一副就是了。”顧蓮蕪聽見自己的聲音這樣說道。
但是,那副杜鵑登枝圖案,第二次繡時,顧蓮蕪卻再也沒有繡完。
不出一月,陳刺史重新寫的奏章,已然以比從前快了一倍不止的速度,傳到了皇帝的龍書案上。
皇帝看完,當即砸了一套天青汝窯茶具。
奏章上明明白白寫著,淮安郡守顧淮良草菅人命,罔顧禮法,欲私自蓋下秋闈試題被竊一案,更是無意間,在顧府發現了那早已經有數千口人為之喪命的《南梁國書》!
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裡。
再數數近來彈劾顧淮良的奏折,共一百七十三本!在如此觸犯舊貴族利益的情況下,明安帝再也保不了顧淮良。
當即曰顧淮良有謀逆之心,當誅九族!除婦孺幼女之外,全部格殺。
顧家滅門案震動朝野,有著江北糧倉之稱的富饒之地淮安,首次進行了東魏開國來,最大的洗牌!
顧家首當其衝,其次是葉家,甚至陸家,無一幸免。
男子就地誅殺,女子流放蠻夷。
當晚,淮安城內火光衝天,燒殺擄掠不絕,平民百姓家閉戶不出,唯恐殺戮波及,而其他中小商戶,更是因為顧淮良“劫富濟貧”的政策對其恨之入骨。
因此,顧家滅門,竟然啊沒有任何一人為之發聲。
顧淮良仰天大笑,說著“願以我血鑒軒轅”的話,觸柱而亡,顧夫人貞烈,拖著病體懸梁而死。
…………
正在寫這段十三年前的慘烈事跡的孟千尋停下筆,眼神沉凝,似是不願再寫下去。
過了很久,孟千尋重新抽出紙張,提筆道:
“明安二十七年,有郡守顧淮良,清廉居世,欲革新變法以利百姓,是為奸佞所詆,侮其謀逆,九族儘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