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此情應是難相守(2 / 2)

“我是死過一次的人,”孟千尋如此道,“死因,隻有地藏菩薩和冥王知道。”

“一千年前,我在地府奈何橋邊的彼岸花叢裡醒來,便是這個樣子。

我的胸口,是一捧忘川的泥土,種了一朵花,花根處壓了一張符紙。

後來,地藏菩薩告訴我,這是為了防止我動情,我死於愛情,飛蛾撲火式的,甚至,我都不知道那人喜不喜歡我。

一千年,我在忘川河畔見了一千年的輪回。

無數生死契闊在三生石上結束,變成一個代號,最終無人問津,再然後被遺忘。”

孟千尋閉上眼睛,靠在黑壓壓的門上。

“寒生,我很想去愛許多人,我做不到,我不敢,那樣很疼,這世間的情愛,沒幾個人能受的住並且圓滿修成正果,我不敢再死一次。”

“你管紅線,你應該知道神仙動情的下場。”

月寒生不說話了。

很久很久,他舉起他的左手尾指,放在孟千尋眼前。

“我的紅線斷了,我不記得我愛過,但我記得那女子的眼睛。”

“就因為我眼睛像她?”孟千尋有些啼笑皆非。

“我不知道,但這條不是紅線的紅線,卻是在遇到你之後而生。”

月寒生骨節分明,乾淨如玉的手指上,一截短短的藍線係於其上。

孟千尋拂開月寒生的手,用近乎涼薄的聲音輕聲道:“可你不是萬年前的樂神肖,我也不是那被養了五百年的前世柳絕音。”

“這世間的情愛,我受不住,你擔不起。”孟千尋聽見自己的聲音,“就此,斷了吧。”

“……”似乎沒有什麼能表明月寒生此刻的心情,他沒有心,他隻覺得自己的尾指灼熱,是快要斷掉的疼。

他不甘心地做著最後的掙紮:“丫頭,你就這樣信命?”

回答他的是孟千尋涼薄的聲音:“不是我不信,而是我賭不起。”

“我父親冥王,為什麼憑借一個偽神位,就能夠將你輕易製服?還是說,你以為地府的戰力就隻有這些?”

月寒生沉默。

被冥王打的那一次,他也是同樣驚詫於對方的戰力,地府長時間存在於天庭的羽翼和陰影之下,低調如斯,甚至冥王當年還退卻上神之位。

但現在……他不是蠢人。

修為不足萬年的朱兒能與他氣勢相較而不落下風,可以說整個鳳族都已經與地府交好。

而三三,他也已經隱約猜出了這是誰。

那可是當年公然與玉帝叫板的家夥,雖然最後差點丟了命,但好歹是與那位一起送經過的人,更是不容小覷。

月寒生沒想到孟千尋居然將這些話挑明了說。

“……這天,早就變了。”孟千尋喃喃道。

很久以前,月寒生記得樂神肖給他說過,這天地,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此刻,月寒生才發覺,自己某些思想,更像是一個孩子。

“若是想愛,便得兩點,第一,先有與天條對抗的能力,第二,先學會怎樣愛人。”

孟千尋歎了口氣,月寒生這般猶猶豫豫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的行為,如果在一起之後隻會更加心累。

她看著麵前完全呆滯的月寒生,隻覺得疲憊。

幾乎是同時,四周結界散去,孟千尋拉開門栓,走了出去。

門外,是朱兒帶著淡淡微笑的臉,孟千尋心頭一軟,有些感動——她知道這些天她同樣不好受。

“朱兒,我的刀在哪?”孟千尋淡淡道。

朱兒心下一沉,不知道是該安慰還是擔心,她的冥王刀……她又記起了一些。

“乖,我們不舞刀弄槍的,好不好?”朱兒柔聲安慰著她。

竹影站在不遠處,神色有些尷尬,看樣子自己這是好心辦了壞事,但明明,他看得出來,這倆人明顯都對對方有意思嘛……

孟千尋點頭,看著欲言又止的月寒生,心下一橫,望著朱兒冷聲道:“你需要他教嗎?”

朱兒怔了怔,最終壓下眼底的一抹輕視,搖頭。

她希望孟千尋好,而且她也不是非月寒生教導不可,這家夥……神知道他是怎麼登上的神位……嗬……

“我明白了。”月寒生看著這些哥哥都希望他離開孟千尋的人。

他知道孟千尋受不起,他也知道他的愛可能會害了對方,但他……

罷了……

“叨擾這些日子,告辭。”月寒生紅衣翻飛,又恢複了那纖塵不染的仙人模樣,“還望,好好照顧月寒生。”

樂神肖是他為數不多的友誼,甚至親情,更像是姐姐一樣,教會了他許多事情。

如今,他必然要柳絕音重登神位。

“我知道。”朱兒的冷淡與譏諷少了些。

這些日子,她同樣打消了對柳絕音動手的心思,畢竟他的琴聲,撐著她在大魏皇宮中扛了三年,最終得以逃出升天。

月寒生看著這連柳絕音都能容下,卻處處容不下自己的往生棧,心頭澀然。

看著月寒生遠去的背影,孟千尋捂住心口蹲了下來,朱兒神色似有不忍,輕輕拍著她的背。

更遠處,柳絕音歎息一聲,不知道什麼時候取出了絕音琴,隨著他的搖頭歎息,帶著淒婉決絕的調子輕聲響起。

“你若無心我便休,青山之人白雲儔。飛泉落韻怡然下,飄葉詩成好個秋……”

此情應是難相守,你若無心我便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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