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被母親從大火之中藏到地窖之中的水缸裡,得以在那樣的殺戮之中挨過一夜。
“笑笑,我怕……”阿音的聲音裡,有著近乎嗚咽的哭腔。
我聽著外麵的動靜,強行捂住了她的嘴。
阿音的眼淚很燙,燙的我掌心生疼,全身顫抖,那樣的滾燙,在冰冷的水缸裡,幾乎要在胸肺之中炸裂開來。
“不許哭!”我低聲厲喝,“不要聽不要看,想著娘親給我們唱童謠的時候!”
其實那時候,我自己的聲音也已經抖得不成樣子,然而,我是姐姐,先出生了一刻,我要保護好阿音。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複雜,恐懼伴隨著鮮血與哀嚎,讓我們漸漸麻木,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求生欲卻在這一刻,變得如此強烈。
躲了一夜的水缸,在第二日的屠殺終於平靜下來的時候,我捂住了阿音的眼睛,也捂住了自己的。
我不敢去看,又或者我怕我會忍不住留下來。
母親的話語還在耳邊:“活下去!”
我沉默著。
阿音的身子抖了起來:“笑笑,我聞到了血腥味與焦土味。”
“那是你聞錯了。”我抖著自己磕絆的手指,儘可能的捂住她的眼睛,在指縫之中偷偷看了一眼,於是很多年之後,我聞到死屍的味道,都會忍不住吐起來。
我與阿音在淮安街頭流浪了三天。
三天,滿目蕭條人心惶惶的淮安,與世俗的冷暖,幾乎是讓我們嘗了個遍。
我學會了偷東西,每天從巷口的饅頭店偷包子饅頭來衝擊,然後被那家店的老板娘拿著擀麵杖追出好幾裡。
隻是饒是這樣,我還是餓得夠嗆,搶來的饅頭大都分給了阿音,她身體比我弱。
那天我照樣偷了饅頭在老板娘的追殺的目光之中飛快地跑出了燕子巷,卻感覺到自己體力不支,於是改走了大路。
幾乎是瞬間的,我“咣當——”一聲,撞上了一個人,但是,那人絲毫未動,我卻是直接被撞得一個趔趄坐倒在地。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激烈的猛扯。
“小叫花子,有娘生沒娘養的畜生,天天到老娘這裡來打牙祭?當我這是開飯店的?!”
耳朵上的劇痛讓我一下子懵了起來。
手裡的饅頭不知何時已經滾了出去,被過路的老乞丐搶了去。
我一下子捂著被打腫的臉哭了起來,那是我自葉家變故之後,第一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