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小時候的事情記不住,漸漸長大以後,也有幾次印象特別深的感冒。
八歲的時候,有次傷風感冒,因為是冬天,一直沒有吃藥沒有看醫生,拖著拖著就嚴重了,一直咳嗽不止。
每次咳的時候,舅媽就會不耐煩:“咳什麼啊?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感冒了?感冒是多大的事?多喝水就是了。咳得好聽?不嫌吵?”
後來是傭人張嬸看她可憐,給她熬了薑湯,她喝了幾次以後,漸漸好起來。
十二歲的時候,她上初一,一入校就開始軍訓,軍訓的運動量特別大,最後一天軍訓的時候,太陽特別大,大家訓練得一身是汗,後來突然下大雨,大家都淋濕了。
訓練結束以後,所有人都回家,她半夜開始發高燒。
那次燒得格外厲害,全身酸軟無力,所有的關節發脹,爬起來吃飯的力氣都沒有,舅媽就在家裡罵罵咧咧:“沒個公主命,還一身的公主病。別人沒爹沒媽的孩子,一身的叫花子體,風餐露宿的,沒見動不動就生病的……”
後來,仍然是張嬸給她熬薑湯,一天給她端幾次,她餓了張嬸就給她弄吃的。
她聽到舅媽吃飯的時候一邊敲碗一邊生氣:“不要給她送吃的,一個感冒還感冒成皇後娘娘了,要人伺候了?”
再後來,漸漸長大,她感冒或生病,再不寄希望於家裡,再不指望誰來關心她。
每次生病了,她都是自己扛。
一感冒了就不停地喝開水,要是發燒,她會自己去藥店裡買一點板藍根或者夏桑菊清熱解毒。
喝了還不好的話,她會再扛扛,扛不住了,就去醫院配藥或者打針。
習慣了,其實也就好了。
可是這會兒,看到傅廷修眸底的緊張,她突然感動得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她眼眶發澀,她用力地想要把眼淚擠回去,卻不爭氣的啪嗒一聲就掉出來了。
“小棠,是不是特別難受?”傅廷修看到小棠的淚,心臟就是一緊。
小棠搖頭,她心裡更難受了。
她和傅廷修,不過認識幾個月的時間。
一個認識幾個月的人,都可以把她看得如此重要,到底為什麼,為什麼舅舅一家人對她那麼冷漠,她就有那麼討人厭嗎?
直到後來,她開始接觸心理學,她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人的心理十分奇葩,曾經貧窮或平淡,後來受到別人的恩惠而起家發達一飛衝天,骨子裡就會對施恩者或施恩者最親近的人進行疏遠和排斥,恨不得從未相識,恨不得從未有過任何交集。
仿佛生怕施恩的人會提起他們的舊事,提醒他們曾經也貧窮落迫過,他們骨子裡認為那是一段羞辱史,所以生怕別人揭起他們的遮羞布。
因此,他們會對於參與他們過去的人,發自內心的排斥。
當然,這世上大部分人是懂得感恩的,隻是可惜,媽媽看走了眼,沒有把她托付給懂得感恩的人。
也或許,媽媽與她一樣可憐,在這世上,實在是沒有別的親人了。
所以,把所有的錢和自己最愛的女兒,托付給了不值得的人。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沒有舅舅一家的冷漠,她也許就不會明白廷修對她有多好。
所以,她感激曾經的經曆,讓她懂得了生活的不易,關心的不易,真誠的不易。
“我送你去醫院。”傅廷修立即把小棠扶起來,替她穿好薄外套。
又拉了被子將她裹起來,就這樣抱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