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多事的冬天。
改天換地好像也不過短短一月間的事。
莫氏集團大換血,董事高層幾乎被全部清理了一遍,收歸總裁莫斯年一人之手。這是外人看得見的,隻以為總裁攬權。
而他們看不見的是莫家,這個龐大的家族正在更朝迭代。
背後的刀光劍影無人知曉,隻有莫庭生一個月內迅速白了頭,他耗儘半生心血建立的根基,被他親生兒子近乎殘暴地在摧毀。
莫斯年不留任何顏麵,不講究任何情分。能上台麵不能上台麵的手段他都用上,無所顧忌。莫庭生簡直覺得自己不是他的親生父親,而是他的殺父仇人。
他終於暴怒,一通電話打過去:“莫斯年,你想跟老子鬥到底??”
電話那頭的男人輕聲嗬笑:“您先開的局,既然想玩,那就玩下去吧。”
莫庭生氣得砸了電話。
而莫斯年把手機隨意地一扔,麵無表情地對愣在旁邊的心理醫生霍玨說:“繼續。”
他這一個多月來幾乎過著分裂的日子。
白天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莫閻王,在風雲詭譎的商界翻手雲覆手雨不說,連整個龐大的莫氏家族都沒能逃過。
莫庭生花費了大半輩子培養出來的親信,都被莫斯年架空實權,強行安排了退休。個別不服從的,就用見不得光的手段處理了。
一時間人人自危,都覺得莫斯年瘋了,所有曾得罪過他的人都戰戰兢兢,隻怕這把火燒到他們頭上。
而晚上,莫斯年就成了遊魂一樣。
他失眠及其嚴重,安定片也不再管用。他知道他失眠的症結在哪兒,他知道他的藥在哪兒。
遠遠地,曾經去偷看過兩眼。
他的小姑娘被安排在一座低調不起眼的小區裡,他碰運氣,守了一夜,見到她出來買早餐。
飲鴆止渴,這就夠了。
他不敢靠近,在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夠照顧好她之前,他甚至不敢多看她幾眼。怕貪念一起,就壓不下去了。
莫斯年找來霍玨給他做催眠。
試了一個小時,沒什麼作用。
畢竟催眠也不是回回都能成功。
莫斯年離開診所後,開車直接回了碧水灣。
他沒有進臥室,躺在沙發上,連燈都沒開。
明明名下那麼多處房產,但隻有這個小房子,讓他覺得特別。
他孤獨太久,尚且不太明白家這個字的意義,隻是想著,等到那一天,他會把他的小姑娘帶回來。到時候客廳裡又會亮著一盞燈,等他開門進來,又會聽見她帶著困倦的尾音說:“你回來啦?”
在這種臆想裡,他極度疲倦的大腦慢慢陷入睡眠中。
隻是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
他夢見林染躺在冷冰冰的手術台上,咫尺之遙,她痛苦萬分,而他卻無法靠近。她突然坐起來,從肚子裡捧出一團血肉模糊的小人影遞到他麵前。
她在笑,卻流出了血淚,對他說莫斯年,你這回開心了嗎?
冰涼的寒意從尾椎骨散開,彌漫到四肢百骸,整個世界迅速褪色,最終完全消失。包括眼前的林染。
“阿染……”
他伸手想去拉她,卻握了一掌心濃稠的鮮血,墜入了無間地獄……
莫斯年從絕望血腥的夢中驚醒,漆黑的瞳孔劇烈地收縮了一下。他支撐著身體坐起來,皺著眉,手指插進汗濕的發間,意識慢慢回籠。
身前的茶幾上煙蒂塞滿了整個煙灰缸,旁邊還東倒西歪地躺著幾個空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