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會吐,吐乾淨了,又有一份藥再等著她,無休無止。
許黎川沉默了許久,點頭說“好”。
他們在秋天,回到了許家那棟小彆墅。
沒有小七沒有小遲,也沒有阿茶。
隻有他們兩個人。
像剛結婚的時候那樣,隻有他們。
花園裡的秋海棠開得很好,還有些林染叫不出名字的花。這段時間他們沒回來,阿茶把這裡打理得很好。
林染已經沒有力氣走路了,許黎川每天用輪椅推著她,早晚在附近散步。
他照顧她的飲食起居。
林染早上起來刷牙的時候會突然牙齦大出血,許黎川已經習慣了,他默不作聲,熟稔地替她收拾。讓血水打著旋衝下去。
然後他們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開始新的一天。
一日三餐,許黎川都替她準備。
林染吃得很少,多吃幾口就會嘔吐,吐得撕心裂肺。
許黎川等她吐完了,收拾乾淨,等過一會兒,又哄著她再吃點東西。
那個有潔癖的,高高在上的許先生,如今收拾著她的汙穢,那樣嫻熟自然。
林染心疼得厲害。
但望著許黎川時,她總是在笑。
除了笑容,她還能給他什麼?
他已經夠痛苦了,她怕她一落淚,真的會壓垮他。
那天晚上,許黎川把她從輪椅上抱起來,放在床上。他低頭凝視著她:“阿染,你太輕了。”
輕到仿佛一陣空氣,隨時會飄走。
林染笑笑,頭一次和他談到生死:“許黎川,我死了以後,不想被埋起來。我想被火化,扔進大海裡。”
許黎川皺起眉,不應聲。
她卻不讓他逃避這個話題。
“許先生,你要好好照顧小七他們……”
“我做不到。”他用一種近乎絕望的眼神看著她。
林染輕輕地笑著:“我的許先生,這麼脆弱嗎?”
許黎川拿起她的手,蓋在自己的心臟上。
“這裡是你。”他那樣卑微地求她,“彆拋下我好嗎?”
林染強忍淚水,她知道她不能哭,不能絕望,不能崩潰。
她知道她要是崩塌了,許黎川會潰不成軍。
不是他在支撐她,而是她在支撐著他。
這個道理,她一開始就明白。
“許黎川……”她依然在笑,啞聲說,“如果真有下輩子,我還是想和你在一起。”
誰也不知道下輩子什麼時候回來。
林染撐過了那個秋天。
又是一個聖誕節。
雲城迎來了一場初雪。
那時的林染已經很虛弱了。
“許黎川,我想出去看看雪……”
他替她蓋好毯子,抱著她下樓去院子裡看雪。
雪下得很大,落了許黎川滿頭。
林染摟著他的脖頸,輕輕地笑:““真好啊。好像我們……已經走到白擺頭了。”
“我們會的……”許黎川說完這句話,突然僵住了,淚濕眼眶,他喊她的名字,“阿染,彆睡……求你,彆睡!”
環繞著他的手臂緩慢地垂落。
一種巨大的絕望和痛苦擒住了許黎川,從心臟開始,蔓延到四肢百骸。他跪在雪地裡,抱著那個愛了他許多年的女人,絕望痛哭……
林染的生命走到了終點。
許黎川沒有辦葬禮,事實上,沒有人再見過許黎川。
風華集團,連同小遲和小七兩個孩子都被他托付給了陸辰修照顧。
他的生命,隨著林染的離開一塊枯萎了。
一個月後,一艘遊艇在淩晨悄無聲息的出海。
有個清瘦高挑的男人,將一罐骨灰灑入海中。最後一把骨灰隨風逝去時,那個男人,跳進了海裡。
“雲初,我來找你了。”